陈氏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跪着嘤嘤哭泣,不停磕头道歉的明姿,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起来吧,不是说还病着吗?知道错了就好。”蔡国栋也是神奇,把人接回来扔给她就一溜烟地去了衙门。
明姿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抬起梨花带雨的一张素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陈氏:“母亲,都是女儿不好,女儿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以后必然不敢再如此了。”又转了个身,朝着明菲站立的地方要磕下头去:“三姐姐,我对不起你,我错了,还望你别和妹妹计较。”
话未说完,陈氏一声断喝:“都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四小姐起来?四小姐身体不好,又长途跋涉,哪里能经得起这种折腾?若是因此又发病,看我不打你们的板子!”
丫头婆子一拥而上,将明姿硬生生从地上拖了起来。明姿靠倒在最近一个丫鬟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随时都要昏倒的孱弱样子。
两年不见,就成了这副风一吹就倒的娇弱模样,也不知是做给谁看。陈氏看着就烦,仍然只得耐着性子道:“把四小姐送回琼华院去,小心伺候着,短了什么,立刻来回,赶紧去请唐大夫来诊脉开方。”目光落到明姿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身上:“这是谁?”
那小丫鬟“咚”地一声就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婢绿草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明姿惊慌失措地颤声道:“母亲,原本跟着女儿的松云和松露因病没能跟了来,这是庄头拨给女儿的,绿草虽小,但忠厚能干,乖巧听话。”生怕陈氏将绿草赶走的样子。
陈氏皱了皱眉:“既然是庄头拨给你的,想必是个妥当的,绿草这个名字换了罢,就叫茵草好了。”眼睛一轮,落到了珠钗身上:“你身边只有她一个,难免有不周到的时候,让珠钗去照顾你两日,也好教教茵草,莫让茵草触犯了家里的规矩。”将茶碗放下,回头看着明菲姐妹三人:“你们赶了半日的路,也累了,回房去换衣服罢。”
珠钗立刻领了众人将明姿带回琼华院。明菲也领了明玉告辞,明珮留在最后不肯走,见众人散去,方委屈万分地道:“母亲……”
陈氏笑道:“怎么了?”
明珮见陈氏表情还算柔和,立刻走到她面前,委屈地道:“母亲,女儿不想和她住在一起。她那个脾气……上次的事情想必是恨透了女儿的,这回回来一定会给女儿找事儿的……”
陈氏端了神色,严肃地道:“你怎能这样说!她是你四姐。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既然已经知错,又生了病,你就该好好对待她才是。好了!回去吧。”
明珮不敢再多说,委委屈屈地退了下去,满门心思想的都是如何独霸琼华院,不与明姿打官司。
明珮才退下,四姨娘又不死心地上前给陈氏捶胳膊揉腿:“她母女可真是蹿得厉害。这不过一天的功夫,就让老爷把人给接回来了。依婢妾看,既然人病了,就该在乡下养着才是,这病了怎么还接回来祸害其他人?若是传染给其他人,怎么办?”
这哪里是一天的功夫就能干好的事?不知策划了多少天,就等着趁她不在才把人接回来的。反对无效,陈氏心中本就包着一团怒火,闻言挑了挑眉:“就是因为在乡下治不好,所以才要接回来治!家里房子窄小,外院倒是有空的,总不能让女孩子去住外院吧?你将就一点吧。”
四姨娘陪笑道:“夫人,鸿翠苑那里……”见陈氏一双眼睛横过来,赶紧道:“鸿翠苑旁边那个梅花坞不是正好吗?又清静又别致,正适合养病。”
陈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先住着,等老爷回来禀过老爷又再说吧。”
四姨娘嘟着嘴:“夫人,您不知道,昨儿早上您们才走,婢妾才要伺候老爷出门,这个就托着一方帕子进来了……”她翘起三根指头,“啊呀,嘭地一声就跪在了院子门口的青石板上啊,什么也不说,就是双手高高举着那方帕子,泪如雨下啊。
老爷本有些不高兴,问他一大清早哭什么,但还是让婢妾去接了那方帕子过来,上面用血写着些什么,婢妾是认不得,但那股味儿婢妾是认得的,可不是那个骚狐狸用惯了的香味?她人在乡下,偏生还用着这般好香……夫人您实在太过宽厚了。”
四姨娘抱怨了几句,见陈氏不答腔,只得又道:“老爷看着看着,就亲自去扶了人起来,道,既是这样,便去把人接来吧。婢妾看着要坏事,忙道,要不等夫人回来再说?结果老爷倒拿婢妾发了好大一台火,立刻就命韩总管套车去接人,婢妾赶紧寻人去给夫人送信,谁想寻不着合适的人,后来又下起了雨,拖来拖去就拖到了今日早上。”她拍着胸脯,“幸好,只是小的来了。”
陈氏笑道:“你辛苦了。”又吩咐余婆子:“入秋了,去将前些日子三奶奶给我的那块粉紫色的丝绒拿给姨娘做件小袄穿。”
四姨娘笑道:“怎么敢当?这些事本就是婢妾该做的。”
陈氏认真地看着她:“为了明珮光耀他们,你的确该多操点心。”
四姨娘收起笑容,屈膝行礼,双手接过衣料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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