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梳妇人发式,穿米黄色的交领纱衣,系一条淡紫色的长裙,看着却也身姿婀娜,眉清目秀。她见明菲、明玉等人朝她看过来,怯怯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明菲看到她头上插着金钗,耳边挂着的是圆润的金镶珍珠耳坠,便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也冲她点点头,笑了笑。那女子似乎想鼓足勇气走过来,谁想袁家跟在一旁伺候的一个婆子见了,立即朝她走了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直接扶着她的手将人送走了。
不多时甄氏和袁枚儿扶着重整了妆容的袁二夫人走出来,袁二夫人强笑道:“真是对不住,扫了你们的兴。”
陈氏等忙说不客气。众人又重拾话头,袁二夫人托请陈氏帮着带点东西回水城府去交给袁翰林两老,袁枚儿则用扇柄轻轻敲了敲明菲的肩头,指着亭子另一边轻声道:“那边有几株五色莺粟花,我带你去瞧瞧。”
明菲握紧手中的扇子笑道:“好啊。”二人肩并着肩走到亭子的另一边停下。明菲果真看见蔷薇编成的篱笆后面有块整整齐齐的花圃,里面种着大约一百来株开得五彩斑斓,绚丽夺目,迎风招展的罂粟花,她方才明白袁枚儿口中的莺粟花竟然就是罂粟。
袁枚儿淡淡地用扇子点着那花:“好看吧?”
“好看。”种这么多,恐怕不只是为了好看吧?
袁枚儿用扇子掩着嘴,冲明菲微微一笑:“你可知道它除了好看还有什么功效?”不等明菲回答,她探长身子,用长长的涂着蔻丹的指甲在一朵血红的花朵上轻轻弹了弹,笑道:“这东西,花了我们很多银子很多心思才弄到这点种子。你看,等这花儿谢了之后,10天之内它就会结果,那果子割出的汁子正是治我三哥的良药。”
明菲知道有些病人到了后期,疼痛难忍,借助鸦片可以镇痛,不过她却不知袁司璞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便问道:“他得的什么病?现在如何了?”
袁枚儿眨了眨眼,“守真子道长说他最多能活过明年春天。尽管我三哥不许声张,我还是要把那件事的经过的说给你听,你妹妹明姿不要脸!她害了我三哥,我不会放过她!”
明菲垂着眼没说话。尽管她同样希望袁司璞能康复,但她从不后悔拒绝袁家。
袁枚儿道:“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三哥的?她摔在他面前,说她有病,心口疼,喘不过气,说自己大约是要死了,又说冷,爬不起来,我三哥竟就当了真,又怜惜她是你妹妹,好心将她扶到暖亭里,立刻就转身去找人来帮她。谁知她竟不安好心,死死揪住我三哥的衣服不许他走,说些不要脸的话,我三哥好容易推开她,她就装死。”
她得意地笑起来,“后来她遭报应了吧?不死都被人给捂死了。”又喘了口气,“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实在是不想和你说话,但只是,我不想让你认为我三哥和你们家的人一样的龌龊无耻。”
“对于令兄的病,我深表同情,也衷心希望他能恢复健康。一个人的人品如何,并不是因为某件事就可以概括定下的。一家人是否人品高尚,也不是因为某个成员不妥其他人就都不妥。包括我自己在内,很多时候总是只能看到别人的错,而看不到自己的错。你的悲伤和难处我理解,但也请你行事前能站在别人的立场多想想。”明姿做下的事,明菲的确不好说什么,袁枚儿的心情,她能理解,但理解并不等于赞同。
“谁要你同情!”袁枚儿突然哽咽起来:“我三哥那般对你,你真是铁石心肠……”
明菲无奈叹道:“谢他垂青,实是我自私又庸俗胆小,配不上他……对不住,我有些不舒服,不陪了。”抛下袁枚儿自回了位子。
晚饭时分,突然有人来报:“守真子真人和清虚道长来了。”
袁二夫人惊喜地站起来:“我们没去请啊,可说了是为什么来的?”
那人道:“真人说,他在玉清宫中闲坐,突然有感而发,想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我们家门前了,好些日子没看见三公子,没和他下棋说话,怪想念的,特意进来看看他。”
袁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袁二夫人忙道:“去请二老爷了么?快让他出来陪真人。”又笑着同陈氏道:“不然,请真人帮华哥儿看看如何?难得他老人家肯出玉清宫来逍遥,能得他几句真言也是极不错的。”
陈氏本来很信这个,轮到蔡光华头上却又不想干这事,若是人家说好话倒也罢了,若说的是坏话,听着就膈应,又何必自找苦吃。正要推辞,袁二夫人又苦劝:“可以趋吉避凶。出家人,不必忌讳那么多,就是宫中的贵人们,也是经常请他去讲道作法的。”
陈氏没法子,只好道:“那等他给司璞看过以后再说吧。”又劝袁二夫人:“姐姐你有事,只管忙你的,莫要因为我们耽搁了大事,那可是罪过。”
袁二夫人顺水推舟,饭也不吃,吩咐甄氏好生招待客人,带着袁枚儿去了。等众人用完饭,袁二夫人喜滋滋地走出来:“道长答应讲几句,我大嫂也要出来,带着孩子们过花厅这边来吧。”
陈氏忙问她袁司璞的病可有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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