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葬礼期间,是不上朝的,不过政事却不会因为皇帝死了就减少。
这方面的安排,向太后之前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更加确定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所以她不会参与到朝政中去。
孟皇后对此也没有什么渴望,于是一言不发,似乎表明了她觉得事不关己,所以漠不关心的态度。
照以往的规矩,皇帝葬礼期间枢密院和政事堂会担当起处理政事的责任的。
一般情况下,不算太大的事情,几位相公们就能决定,若是遇上非常大的事情,才会奏明太后和储君,大家一起商讨出一个暂缓处理或者暂时用简单的方式先处理一下的方法来。
几位相公不想被太后觉得他们会逾矩,依旧恳求向太后能临时参与到朝政的处理中来,杨怀仁是被完全忽略的,他也是有自知之明,这时候也不会多嘴说什么。
不自觉地往内殿里瞅了一眼,杨怀仁看见苏公公和一些太监正在给死去的皇帝洗漱、打扮和更衣,看样子应该是准备把皇帝的尸体处理好,然后入樽了。
杨怀仁不知怎么了,很想再看一眼赵煦的样子,也许是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也或许是担心轻易的忘记了这个朋友曾经的容貌,他不管别人还在商议着什么,忽然站起来往内殿里走去。
向太后似乎知道杨怀仁想做什么,所以在几位相公诧异的眼神里,向太后抬起手来做了个往下按的动作,示意大家不要打扰他,让他见皇帝最后一面吧。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相公们也并不是一点儿人情味不讲的,再说他们觉得现在讨论的皇帝葬礼期间政事处理的事情,似乎也和杨怀仁没什么关系,所以便由着他走进了内殿。
苏公公见杨怀仁走进来,从他的神色里似乎也读懂了杨怀仁进来做什么,于是示意其他几个小太监先停下手上的动作退到一边,让杨怀仁和皇帝单独相处一会儿。
杨怀仁看着赵煦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监们给他化了妆的缘故,看上去竟是那么的鲜活,就像他还活着,只不过是睡着了一般。
只可惜,床上的人已经完全没有呼吸了,在寒冷的日子里,赵煦的身体也在急速的变冷。
这时候大雪虽然还没有停,不过天色却已经开始渐渐转亮了,虽然依旧是灰蒙蒙的,但光明还是已经渐渐从新光临这片土地。
杨怀仁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你还是早走了这么多日子,原本想多陪陪你的,可惜……唉……”
杨怀仁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对赵煦说,只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尽的惋惜。
忽然间杨怀仁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看看赵煦的尸体肯定不是他发出来的,再看看退开后站在远处的太监,似乎他们也没动,可他就是隐约听到了一些沙沙声。
杨怀仁有点懵,难道是他因为心情有些悲戚,加上昨夜差不多熬了一夜,精神状态不佳,让他产生了幻听?
杨怀仁再仔细观察周围,发现西边是一面帷幕,原本他以为帷幕后边是一面墙或者一排书架,毕竟他也不是经常进出皇帝的寝宫,对这里的格局不太了解。
但他再仔细竖起耳朵去听的时候,发现那个奇怪的声音就是从帷幕后边发出来的,这让他更好奇了。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恰好吹到了那片巨大的帷幕上,杨怀仁明明看见那片帷幕向后掀起来一些,露出下边几只脚来。
这让杨怀人吃了一惊,刚才他们在屋里的时候他也没特别注意这块帷幕,现在才发现帷幕后边竟一直站着几个人!
杨怀仁走过去,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帷幕虽然巨大,但却是透光的,不如纱幔那般能隐约看见后边的人,但却也是能隔着看到另一边的大体状况的。
杨怀仁忽然掀起那片帷幕来,帷幕后边的场景让他大吃一惊,原来帷幕后边还有一片比较大的空间。
与此同时,帷幕后边的人也露出了面容,竟是几个文官模样的人,他们手里但着本子和毛笔,像是在写着什么。
杨怀仁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正要开口问呢,那几个人里一个貌似是带头的文官竟先恭敬地施礼问道,“杨大帅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杨怀仁被问的一愣一愣的,口气有些威吓似的反问道,“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那中年文官也是一愣,旋即便客气的答道,“下官姓郎,乃是起居舍人。”
“起居舍人?!”
杨怀仁不论对这个中年官员的姓氏还是官职都有些发懵,不过很快他联想到他们手上的笔和书本,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个姓郎的文官,是宫中的起居舍人,也就是常说的记录起居注的官员,俗称的史官。
这几个躲在帷幕后边的人应该都是史官,在皇帝病危和驾崩之后,他们负责记录这段历史,出现在这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杨怀仁这才搞懂这块让他看着突兀的帷幕为什么会出现了,大概是因为史官直接站在内殿里记录皇帝死亡的整个过程会引起太后、皇后或者太子的反感,所以给他们安排了一面帷幕挡着。
他们虽然看不清帷幕的另一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别人说话的声音,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然后根据不同人说的话,以此来记录整个过程。
这样做也是照顾到了皇帝的亲属的情绪,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杨怀仁想了一下,忽然想到郎起居所记录的赵煦死前和死后的过程,他很想验证一下和他曾经读到的东西是不是一样的。
于是他放缓了口气问道,“不知郎大人能否把你刚才记录的整个过程给本帅看一下?”
郎大人表情虽然客气,但却温婉的拒绝了杨怀仁的请求,他淡淡道,“下官作为史官,自然是照实记录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事情和过程,绝不会掺杂个人的思想和情绪的。”
这意思就是表明态度,告诉杨怀仁他做为史官,对职责是非常严谨的,自然不会胡乱写些什么,但杨怀仁想看他们刚才的纪录,似乎没有这样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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