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倾盆而下,窗外突然风雨大作,来势急遽而猛烈。耳边的一切只剩下瓢泼的雨声,刷拉拉的混响。
林苏青没有听清颍王方才的话,于是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为兄没有听清。”
颍王肃冷着一张脸,抬手将撑着窗户的叉竿抽掉,窗户啪的一声被风吹得闭上,将风雨声尽数隔绝在外,整个楼阁内,本就静得可怕,此时便连窗外簌簌地风雨响,也只能依稀听见了。
颍王目光如火炬般炯炯发亮,犹如一头虎豹,将林苏青当做猎物般紧盯。
林苏青心中顿时觉得不妙,他连忙审视四周,没有任何人影出现,整个三楼,仍然只有他二人。
“阁下不必紧张。本王说过,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便不会有第三个人。”颍王话音刚落,不巧小二上来了。
“客官,风雨大作,可否将窗……”
小二话还没说完,眉心当场被一支筷子击穿。
“不识时务。”颍王冷冷道。
林苏青见状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禁咽了咽喉咙。他从小二那边收回目光,看了看颍王,又看了看桌面上的那一筒筷子,一眼数不清有多少支。
他的心中有些发憷,就算是一对一,他也不是颍王的对手啊……
“阿德。”林苏青壮起胆子,目光迎向颍王,“为兄明知与你之间的过节,却仍然只身前来,便不曾将生死挂在心上。”
他直视着颍王,貌似坦诚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为兄就是为兄。只是与往常有所不同的是,也许是天意安排,让为兄失了记忆,将你我先前的纠葛忘得一干二净。”
林苏青继续道:“无论你信或不信,不管曾经在我们之间存在过什么过节,是误会抑或是恩怨,为兄如今都已经想得很明白,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已经结束了。所以为兄坦坦荡荡的来了。”
雨声簌簌淙淙,雷声隐隐沉沉。
颍王的面色忽然有所动容,似乎是信了林苏青太子的身份,又似乎是另外在思考着什么。
“结束了?”颍王反问,随即道:“我方才说,上回的救命之恩已经还了。指的是,上回,我原本可以就地杀了你,无人可知。而我却没有,便算是还了你一条命。”
林苏青心中一凛,只见颍王目光狠戾道:“你方才说一切都过去了,我却无法体会什么叫都过去了。你是太子,我是颍王,就算你我二人觉得可以过去了,可实际上,却永远也过不去。”
竟从这几句话里,听出了颍王的几分无奈。
可是这份无奈是真的,还是假的?林苏青此刻却不敢去信。
大约是因为他方才为了取信于颍王,假情假意在先。当现下面对颍王似真情实意的吐露时,他下意识的就有些质疑。
颍王漠然的看着林苏青,随即将双手摊放在桌面上,对他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杀了我,以绝后患。”
说着,目光顿时一沉,道:“你若不杀,东宫之位,我势在必得。”
林苏青震愕,这是作何?莫非是在试探他?
如果他真的动手,恐怕刚起杀心,就跟那小二同一个下场。
他看了看颍王此时的神情,十分肃重不似在戏弄,且目光尤其坦荡,亦不似在试探……该不会是真的叫他选吧?
杀?还是不杀?林苏青犹疑起来,
颍王既已放出决心,便必然会不择手段,力争到底。届时或许他不仅保不住这位太子的东宫之位,甚至连这位太子的性命都不见得能保得住。
杀?
可是太子与颍王乃是同胞亲兄弟,他林苏青虽然不是颍王的哥哥,但既然担了“哥哥”这个身份,这叫他如何过得了良心,如何下得去手。
何况,如若以太子之手杀了颍王,那今后就算真正的太子登基继位,坐上皇帝宝座。届时,不论他如何怀瑾握瑜,如何励精图治,都将背负千古骂名……
手足相残,何其残忍不仁。
不杀?
可若是不杀,或许今后死的就是太子,就是他。
杀?还是不杀?
林苏青研精竭虑,冥思苦想,始终想不出一个结果。
不过,他倒是忽然想到,或许他今后可以用别的方法牵制住颍王,使颍王夺不了嫡。
那么……既然夺嫡的风险还有机会可以控制,便不算是走投无路不得不杀。何况眼下,万一颍王的所作所为真的只是为了试探于他,那他一旦动手,怕便是自寻死路……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赌不得,杀不得。
林苏青连忙打起了亲情的幌子,道:“你我是同胞血肉的亲兄弟,你怎么能叫我杀了你?我又怎么能下得去手?”
他伸手握住颍王的手,温和道:“你是弟弟,我是哥哥,无论你今后创下了多么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做哥哥的,都不会因为嫉妒而去扼杀你。哥哥只会为你感到骄傲,为你感到自豪。”
林苏青见颍王目光中的怀疑有了些动容,连忙又道:“虽然你说,这不是你我之间就能决定的事情。可是,你想一想,归根究底,终究还是你我之间的事情罢了。”
颍王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苏青,神色有了细微变化,但也依然坚毅,依然执着于等待,等待着林苏青的回答——杀或是不杀。
林苏青见颍王如此坚决,油盐不进只为了等他一个结果,于是沉沉的长叹了一口气,无力道:“我不会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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