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手里的动作一顿,这个幻境委实厉害,竟然无需试探和捕捉,就知晓了他心中的渴求。
他渴求见到母亲,他希望能够回去。而这些愿望,幻境都在这里帮他实现了。
“不了,娘既然来了,咱们就在这边安家吧。”明知道都是假的,却还是想当作真的。
“不回去吗?”
“儿子已经回不去了。”
他轻轻地涤着湖水,看着那漾开的层层涟漪怅然出神。他的确回不去了,因为,他已经不能在原来的世界里过着普通而坦然的生活了。他用了很多年才明白过来,其实一切从他来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回不去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老妇人问道。
他目色深沉,回答道:“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不全是回答老妇人,也是回答他自己。他会幻术,因此他知道,幻术和幻境的本身,是虚虚实实,真假参半。有真才有假,所以……他直觉,这个幻境应该会关联一些事情,譬如,到目前为止,除了事物和人物是假的,其他一切都是真的。而这个幻境,并非寻常那样被动生成,不是跟随着他的意念而进行转变,而是在主动转变,从而主动的勾动他的意念,令他呈于被动一方。
那么如此,假使他能耗住,或许能够使这个幻境牵扯出别的什么来,兴许会牵扯出他目前还不知道的事情……
罢了,顺其自然吧。
倘若正如夕夜所言,会有生命危险,那也等危险自己先来吧。
林苏青打好水,起身后头有一点晕,他正要转身回去,突然听到一声闷哼,霎时惊觉不妙!他旋即转身——
只见二太子手持利剑,刺穿了老妇人的胸膛!只见鲜血从伤口的浸出来,围绕着剑刃透出一片殷红……只见二太子一脸轻蔑的看着他……
林苏青惊怔,手中的树叶和水泼洒了一身,可偃月服不沾污秽,它们全都滑落,在地上散得无影无踪。正如他一直以来的幻想,瞬间破灭。
“娘!”
林苏青大喊着几乎是扑着跪着跑上前去,他跪下来,捉着老妇人的胳膊使劲摇晃,试图晃醒她,“娘!娘!”
明知是假的,可是、可是情不自禁,明知只是幻觉,可是仍旧难过,还是心痛。
理智与情绪交错、矛盾,一样也难以控制。他的心在绞痛着,理智却告诉他,幻境罢了;可当他压抑住愤怒的情绪,理智却告诉他,这个幻境是有暗示的……
似有两个灵魂在体内拉扯,似太阳突然分成两半,一明一暗。
许久,他难过了许久,愤怒了许久,纠结了许久,矛盾了许久……
待到终于勉强缓了一缓,终于能从极度的痛苦之中回过神来问一问缘由。
可是愤怒依旧难扼,他瞪着通红的双眼,瞪着二太子,拧着眉头狠狠的瞪着,带着愤恨,带着难以置信:“你为何要杀她?”
如若真的有暗示,有指引……
孰料二太子当即抽出利剑,于手中潇洒地挽了一个剑花,才负剑立于身后,仿佛一剑杀了林苏青的母亲令颇为愉悦。他唇角一勾,不屑的嗤笑道:“试一试剑罢了。”
“试剑?”多么荒唐的理由,“这可是条人命!”
“人命?”二太子笑笑,“呵,人命罢了。”
林苏青站起身来,抬袖揩去了眼角即将坠下的泪水,愤懑的质问道:“我知道这里是幻境,但真假相应,其中必然有什么指引,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杀我娘?”
说着说着他便忍不住吼了出来,倒不是冲二太子吼,而是冲着三清墟吼,因为这幻境是三清墟所设下的。
“你们不妨直说!为何要杀我娘!”
二太子嗤之以鼻,冷笑道,“既然一切都是假的。”他将剑一扔,恰是扔在林苏青的脚前,随即他敞开双臂,无所谓道:“那你不如杀了我报仇,以泄心头之恨。”
林苏青喃喃道:“杀了你……”
他方才的确气恨得想杀了二太子,即使打不过也要以命相搏,可正因为他明白只是幻境,他才忍住了。
然而忍住,忍耐并没有减少他对因此产生的愤怒与恨意,因为他的思绪在告诉他这可能意味着二太子的确会杀了他的母亲……
“怎么?不敢?”二太子负手而立,蔑视着林苏青,随即他一脚踢倒了死去的老妇人,顺势踢开了那张小凳子,而后上前一步,踩在那老妇人的脸上,邪肆地勾着嘴角,碾了碾脚底,视人命如同玩物。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用脚碾着老妇人的脸,挑剔道:“硌脚。”便又是一脚踢开了去。
林苏青的拳头越攥越紧,他提醒自己这里是幻境,可是愤怒,可是恨意,似熊熊烈火,他越是克制,火势便愈发旺盛。
他努力的引导自己要保持理智——这里是幻境,一切不过是假象。只是三清墟在测试,这是在故意挑衅,都不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假的。真正的他此时正立在玄色石碑前,周围是广场……什么也没有发生,发生的都是假的……
可是思绪却在牵引着他不停地往别处想去——这其中定然有着什么隐示,这其中必然与真实有牵连,可能是已经发生的,可能未来会发生的……这一定是会发生的事情……
“呵,你很能忍啊。”二太子说着上前一步,手一伸出,那把利剑便自行飞回了他的手中,他漠然道:“那便叫你瞧个痛快吧。”随即便对林苏青施了一记缚术,令林苏青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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