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多的是神棍,他们信赖神棍,只有有一套说法,他们就会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譬如林苏青所说的除蓑衣虫的办法,听起来越“神”越好,以常人之思维越无法理解越好。
“除了这些准备,你还要牢记两句话,一并传达给张家婶子。”林苏青易容的老道士神神秘秘的紧紧的盯着过路人,在脸前竖起一指,道:“这第一句——从她女儿的夫家门前抬起轿子出发之前,先喊一句‘起轿,送到女家’。”
那人跟着碎碎复述道:“嗯嗯,起轿……送到……女家。”
“记好了?”
“记好了。”
林苏青捻着稀疏的几根白胡须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当喊完了这句话,再抬轿子出发。”
“诶、好,先喊话,再起轿。”
“起了轿子以后,走出七步远,便第二句话,只一个字——斩。”
“啊?什么?”路人一愣,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道长您说什么?斩、斩?”
“是,你没有听错。”他伸出第二根手指头,严肃而郑重,强调道,“你记住,起轿之后,走出七步之远,大喊一声——斩!”
那人便又跟着复述一遍,随即连连点头应下,道:“诶诶,都记住了。”
“你从头复述一遍给我听听。”
那路人确实仔细听了也认真记了,说得一字不差,林苏青很是满意,便阖眸故作高深道:“好了,你去吧。”
幻境立刻解除,林苏青的幻身立刻从那路人的眼前消失了去,那人登时惊了,眨眼之间老道士就不见了?莫不是遇见了活神仙?
路人又惊又喜,反应过来连忙从怀中摸出那钱银子,在手里掂了又掂,使劲儿盯着看了又看,咬了又咬。“诶!是真的!我遇到神仙了!!!”
惊喜欢呼之余,他猛地想起来“神仙”的吩咐,赶忙甩着手下坡朝张家婶子的家跑去,边跑边喊:“张家婶子!张家婶子!神仙托我给你带两句话!张家婶子!”
隐在路对面的山坡后头的林苏青,偷偷的朝那边眺望去,只见张家婶子忙忙叨叨的从院子出来迎接那人。看她听完带话之后的神色,目瞪口呆,似乎惊讶得不敢相信。
“我昨天去烧的香……是神仙显灵了?”顿时大喜,拍手称快,忙不迭的调头回去招呼她女儿。
凡人总是把一切无法解决的事情,寄托于神仙,也总是把一切无法解释的结果,当作是神仙下凡救苦救难。
凡人真好,还能因为一点小事而开心欢呼。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那样纯粹的开心过了。
有谁能来帮一帮我呢?
他无力的摇了摇头,转身往镇子里返去。
世人都羡神仙好,神仙好,神仙他好就好在他好个屁啊他好。
咔嚓!轰隆!
突然电闪雷鸣,幸亏刚刚没有骂出声音,否则不就要五雷轰顶了?
林苏青自娱自乐,溜溜达达的回到驿站,敲响清幽梦的门,才响一声,门就应声而开,他自顾进去,借着厅内圆桌上的一壶茶,给自己斟满一杯,大口饮了个痛快,一抹嘴看见清幽梦在厅侧练功。
她席地而坐,小小的一只,个头和凳子差不多高,背近靠着床边,但并不没有倚靠。练功的时候,灵魂潜入神思之中,肉身最为脆弱。如若此时受到袭击,灵魂归位之际,敌手借机来一记致命,防不胜防。
她以后背虚靠着床沿,而不是虚靠着墙壁,也算是一种防备。如果靠着墙,当敌手破墙而入,必然来不及防备。而床与墙有距离,即意味着与她有相对更远的距离。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在她的后背与床边的那一丝缝隙的距离一定布施了防御的结界;而在床与墙之间也一定布施了结界。双层结界,以她的性格来揣测……估摸在此双层结界之间,也就是墙与床之间,还布满了毒气。
所以敌手若想袭击她,从后方恐怕不通,即使强闯结界,那么在他们闯结界过毒障的瞬间,她的灵魂也已经归元了,袭击将变成对战。
而若想袭击她,便只能从正面来得最快。可是哪怕是凡人,正面的反应也会比后背快,更何况清幽梦这等修为。不过,修为再高,灵魂进入神思后再归为,依然需要时间,哪怕只是一须臾,那也是可乘之机。
他暗自笑了笑,你这是对我多么的放心,在练功的时候也放我进来。
“办完了?”她归位了,一边收功纳气,一边问道,“没有?”
“嗯,还没有动手。”林苏青依然觉得口干,索性转身又蹭了一杯茶。
“想出对策了吗。”她吐气,立身起来,夺了林苏青手里的茶兀自解渴。
“那杯水我喝过了。”
噗!
她一口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算了,你喝都已经喝了,不该沾也沾了,吐出来何必。”
哇,好凶的一记眼神。行吧,我闭嘴。林苏青五指并拦住自己的嘴。俄尔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仿照民间偏方编了一套说法,托人转告了让张家婶子去做。我想借着偏方杀那只蓑衣虫,这样即使它死后去了阴司,被审问起来,它也只知道自己死于民间巫术。”
“你觉得阴司不会追查吗?”清幽梦放下杯子,看了一眼茶壶,也没有心情再喝水。
“我一开始也想到阴司会追查来着,假若那只蓑衣虫修为一般,那么巫术除了就除了,问题就在于万一它的修为值得一查,那么阴司便会来此地看一看是怎么样的巫师。所以我装模作样假扮成了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然后委托一个素未谋面的路人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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