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孙策与诸文武一起饮宴守夜。
作为孙家的女婿,曹昂理所当然的成了贵客,被安排在首席。宴后,他和孙策一起,与郭嘉、虞翻闲聊,有说有笑,在闲谈中沟通有无,将兖州的大致情况做了介绍。在共度佳节的友好气氛中,双方不动声色的表明了态度,交换意见,讨价还价。
虞翻是第一次见曹昂,对曹昂的印象不错,但他还是有所担心。曹操占据益州,将来必然是孙策的劲敌。如果要进攻益州,孙策很可能要亲征,曹昂留在身后终究是个隐患。不过就目前而言,朝廷还没有表明态度,倒不必急在一时。兖州户口有限,对豫州的威胁有限,依赖却很重,曹昂对兖州世家的控制能力又不足,就算想翻脸也不容易,大可缓上一缓,等事态明朗些再作决定。
孙策没有急于通报曹昂,他还要再考虑一下,同时再观察曹昂一段时间。俗话说得好,大奸似忠,大诈似信,曹昂毕竟是曹操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可能性自然要比父子截然不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兖州的实力虽然有限,可是位置太重要了,不能不谨慎一些。
孙策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够坦荡,却不得不如此。
在爆竹声中,新年如期而至。
曹昂一直没有提离开的事,他有时与孙策一起去练兵,有时与郭嘉、虞翻闲聊,请教一些军事、政务,尤其是对五年计划非常感兴趣。孙策也不瞒着他,如果亮出肌肉能让曹昂认清现实,不要轻举妄动,何乐而不为。他特意安排虞翻带着曹昂到周边几个屯田区看了一圈,让曹昂见识一下江南的发展潜力。曹昂在高邮遭遇的那次寒流让他确信小冰河期绝非虚言。这样的事将来还会有,而且会越来越严重,经济重心——尤其是农业生产中心——向南迁移是必然趋势。
不管是太平盛世还是战乱时间,粮食永远都是重中之重。家里有粮,心中不慌,没有粮食,就算兵力再多,武力再强也是一时风光,饿上几天,全都得趴下。
正月初五以后,郭嘉陆续收到消息,曹昂在秣陵的这段时间陈宫、曹仁都没闲着。陈宫利用新年这个机会,以拜年的形式与兖州主要家族进行了接触,取得了他们的支持,陆续有人开始对曹昂何时归来表示关心。曹仁则在各防区之间巡视,但他很谨慎,只是做准备,却没有调动一兵一卒,反而延长了轮休将士的假期,变相的减少了面对豫州的兵力。
孙策不动声色,耐心地等待着。
正月十三,丁冲带着家眷到达秣陵。他的长子丁仪是曹昂的侍从,这次也随曹昂来了秣陵,一家人重聚,极是亲热。
孙策亲自出面接待丁冲,袁权还当面向丁冲表示感谢。当年袁耀能继承爵位,丁冲帮了大忙,这个人情袁权一直记着。
丁冲很满意,在席间高谈阔论,向孙策介绍了长安的情况。他离开长安的时候,天子还没有回京,但亢奋的情绪已经在长安弥漫,尤其是那些追随朝廷入关的老臣。朝廷中兴有望,他们对朝廷的忠心有了回报,前途一片光明。
“当然也不仅仅是颟顸的老臣,年轻的也不乏其人,有眼无珠不分年龄的。”丁冲放下酒杯,瞅了曹昂一眼,用极度鄙视的语气说道:“令尊大概觉得自己有点石成金的能力,不仅着意笼络荀彧等汝颍人,连黄猗都不放过,过从甚密。”
曹昂很尴尬,却只能陪笑。孙策心里却有数。黄猗与曹操搭上关系是郭嘉的安排,但丁冲不知道,只当是黄猗抢了他的资源,心中恼火也是在所难免。
“黄猗现在是什么官?”孙策漫不经心的问道。
“光禄大夫,就是一个闲职,连俸禄都发不全。搭上曹益州之后立刻阔绰了,搬到了戚里,与卞氏做了邻居。杨太尉原本也住在那里,应该见过的。”
孙策笑了两声,心里却对丁冲有些鄙视。这人人品的确不怎么样,当着曹昂的面说这些等于说黄猗与卞夫人有染,不仅不给曹操留面子,而且让曹昂为难,以一个长辈而言未免刻薄了些。
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能吹毛求疵,孙策委任丁冲为梁相。梁国与沛国接壤,在梁国做官也算是荣归故里。再加上睢阳是交通要道,与兖州、豫州之间的商贸大多要经过睢阳,油水很足,能满足丁冲的贪婪。梁相是二千石,按照官场惯例,他的家属要留在江东为人质。就算为了家人作想,丁冲也不能看着曹昂轻易的转换阵营。
丁冲很满意,不等孙策开口,主动提出让次子丁廙入吴郡郡学堂读书。
孙策客套了几句,这件事就算定下了。丁冲随即问起了丁夫人的情况,得知夏侯渊的遗孀丁如意也在昌邑,他很是意外。夏侯渊阵亡,夏侯惇又随曹操去了益州,夏侯家族又被孙策扫荡过一遍,在家乡已经没什么人可以投靠,他一直以为丁如意生活不能自给,肯定改嫁了。得知曹昂一直照料丁如意母子的生活,他的脸色总算好了些。
“你虽然不是我族妹亲生的,却像我们丁家子弟。”丁冲一本正经地说道。
孙策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丁冲还真是自大,以为曹家还是以前的曹家,只能仰视丁家,也不想想曹昂现在是什么身份。人的惯性思维真是难改,总喜欢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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