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节临近,定州城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庙会与集市不断,就连官府也开放了宵禁,夜晚的护城河畔可见花灯隐隐,到处都是趁着夜色出来赏玩的人群。
此时,一艘大船也在城外河道上缓缓航行,甲板上面坐着两人,赫然是微服出行的吴明与武雉。
“得见此景,方才有些人间的气象……”
武雉穿着青衫,一副儒生打扮,多年的戎马生涯并未给她增添风霜,反而由于武功大进,肌肤宛若冰玉,嫣然蹁跹佳公子的形象,与旁边的吴明可谓一时瑜亮。
“这一是娥姁你治理有方,第二就是首府附近,若还是一片饿殍千里,那其它地方哪里还有活路?”
吴明微微一笑。
首都的财富与政治聚集效应,自然非同小可,毕竟是天子脚下么,不论在哪个朝代,百姓生活水平都是拔尖,但若说能代表一国普遍水准,却又是笑话一般了。
夜风习习。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武雉与吴明欣赏着两边景象,间或煮酒小酌,都是相当尽兴。
偶尔也可见得别的花船,满团锦簇,上面丝竹管弦、莺声燕语不断传来,却在还没有靠近之时,就被附近的护卫舰艇上前驱散。
纵然微服出行,并且身怀绝技,吴明与武雉也不是喜欢白龙鱼服的性子,暗中随侍的护卫不知道有着多少。
虽然不一定能够对付得了什么大敌,不过应付这些小麻烦却是绰绰有余了。
“定儿已至进学之龄,夫君可有合适的蒙师之选?”
武雉看着滚滚而去的江水,忽然问着。
“定儿天资聪明,无论学什么都是很快,学问与治理上是不必担心的,唯一可虑的就是品行,蒙师之选,还得细细思考才是……”
说实话,一个帝王,实际上,连文才武功都不必有着什么要求,否则还要下面的一帮文臣武将干什么?真正要学的,就是帝王心术,选人用人,制衡之法就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能收拾得了臣子,不要被蒙蔽,只要做到这点,再加上一点文人吹捧,什么千古名君的称号就妥妥了。
“近来北方大儒黄宗前来定州城讲学,有几位儒生已经向我推荐此人,夫君觉得如何?”
武雉脸上似笑非笑。
“纯儒?”
吴明眉头微微一皱。
“夫君似乎对儒家有着偏见?”
武雉有些好奇问道。
“非也!”
吴明摇摇头道:“乱世之中,治平勘乱,需要的还是武家与兵家……当然,现在大周十九州,八成可以在娥姁你手上一统,定儿只要作一个守成之君,学些儒法与道家的无为之术也是颇为有益,只是不到三代,还是不能以儒术为主……”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
说实话,那些开国之君,难道都不知道士子一家独大的危害么?
非也!
只是不如此不行!
纵然读书人把持天下,打压武将,那又如何?没有兵权,有哪个造反得起来?
在开国之后,兵家必然没落,而儒家抬头。
虽然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在帝国后期必然武备废弛,对内镇压,对外抵抗皆无还手之力,那又如何?
俯仰天下之大,岂有长盛不灭的帝国?
若重武抑文,纵然可称霸天下,征服四海,也总有倾覆之祸,但抬高文臣,抱残守缺,却至少可得百年国祚。
皇帝至私,会怎么选择,难道还用考虑么?
从现实来说,儒家那套君君臣臣,对于统治也的确相当有利,乃是最为节省行政资源的一套体系,并且表面上至少还是宣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
至于那些手握重兵的武将,你要赐死他,看对方会不会反抗?
两相比较下来,自然是人都知道选择。
不过在刚刚开国之际,又有些不同,开国太祖必然起事以武,重兵重军,首尚军功。
而二代继往开来,还需要将国内藩镇与山头一一削去,纯知文事也是不行,但到了三代之后,统治巩固,就可以儒家治世,如此天下太平,说不定还可得个盛世什么的吹捧。
虽然代价就是百年数百年之后,又进入王朝末世的轮回,但以一家享数百年天下,还不是大赚么?
“那夫君意思是?不可?”
武雉眨了眨眼睛,知道夫君胸有山川之险,深不可测。
考举法、军工法等等,实际上都是他想出来的,一一实验下去之后,却发现效果如神。
只是从改进印刷术,大量刊行书册,加大读书人阶层来看,这位夫君对儒家的态度,可谓是非常复杂。
“纯儒不行,纯武也不行,不若一文一武,文武并重吧!”
吴明幽幽一叹,这时候也可理解那些开国帝王的无奈了。
他们难道就不知道纯任儒臣的危害么?
只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后代的话,与其让武将欺负死,还不如让文臣欺负死呢。
纵然出了一个权臣,最多也不过暗中弑君,再换一个宗室继续当皇帝,但如果让武将抬头,那就是宗族灭绝的大事。
当然,在这个世界,又有些不同。
天仙等等超凡力量的存在,对于任何王朝都是制衡。
别的不说,只要吴明还在,他后代的王朝纵然遇到倾覆之祸,保全一线血脉香火,令祭祀不绝,还是可以做到的。
外人都以为他想成为新王朝的护国天仙,但对吴明而言,纵然整个大周的龙气,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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