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万象深宫,秦少游看到了许多人,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只不过许多人看他的眼神,带着那么一丁点的不同。
这是猫戏老鼠的感觉吗?
那么谁是猫,谁又是老鼠?
呼……秦少游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眼眸一抬,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武则天。
女皇陛下依旧是那样的端庄、得体,她的目光沉着,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感情波动,她如雄踞在殿上的母狮子,不怒自威。秦少游躬身作揖:“罪臣驸马都尉秦少游,见过陛下。”
他的话音落下,一旁随来的张易之亦是道:“臣张易之,见过陛下。”
秦少游自称罪臣,而张易之只是称臣,这里头的玄妙,倒是被细心人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不过张易之在进殿之后,信心确实开始充足起来,因为在进殿时,他看到了自己的兄弟张昌宗,而张昌宗则给他回以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
这个眼神,张易之再熟悉不过,他已知道,他们张家已是胜券在握了。
武则天看着二人,显然这个时候,武则天并不知道接下来即将要面临的暴风骤雨,不过该作的样子,她却还是要作的,于是冷哼一声:“二卿可知罪吗?”
张易之和秦少游都默然无言。武则天旋即道:“狄卿,你来审吧。”
狄仁杰面无表情,却还是站出班来,正待要说话。
可是这时候,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张昌宗站了出来……
今日……就是算总账的时候,张昌宗当然没有兴趣,再将这大好的光阴,虚度在这冗长的问审之中,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审。
他要的,无外乎是当着秦少游的面,细数他的罪行,要的是文武百官如潮水一样,将秦少游踩死在这里。要的是即便是陛下心有袒护之心,这秦少游今日也该死无葬身之地。
他信心十足的站出来,先与几个李氏的宗族交换了一个表情,大家的眼神交汇的过程中,各自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
他眼角的余光,也落在了武三思和武承嗣身上,他看到两个人已经跃跃欲试,似乎胸腹之间,开始隐含着杀机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他就是东风。
他俊朗的面容一抬,直视着武则天,朗声道:“臣……张昌宗……有事要奏!”
这一句话,仿佛是总共的号角,嘹亮又带着肃杀!
武则天愕然,不由看向张昌宗,道:“张卿又有什么话?”
张昌宗二话不说,直接拜倒在地,正色道:“臣张昌宗,蒙受陛下厚爱,享国之荣华,无以为报,因而臣为了朝廷,为了陛下,即便粉身碎骨,亦是难报万一。”
“因而臣听说了诸多坊间流言,身为中郎,岂有不奏之理,臣听说,驸马都尉秦少游,外表忠厚,内心却殊为险恶,去岁,他在自己的封地,四处推行茶桑,以至忠厚百姓,不思中粮,反而人人效仿,大量土地,尽都种植此等无用之物,以至河南府的粮产,年年递减,这粮田,乃是朝廷命脉,关系国计民生,一旦粮产减少,若遇荒年,岂非要天下大乱不可?秦少游自称饱读诗书,岂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可是他一意孤行,照旧如此,以至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以他一己之私,而毁百年社稷……”
“臣还听说,在他的封地之内,此人独断专行,更可恶的是,此人既为团结营都尉,却公私不分,将这团结营上下的封地,俱都据为己有,此人欲壑难填,竟是将这团结营视为自家的私产,陛下……这样的人,就在天子脚下练兵,一旦图谋不轨,岂不是养虎为患?”
“此人私德败坏,这都是有据可查的……”
他声音高亢,洋洋数千言下来,不知列数了秦少游多少罪状,可是张昌宗还嫌意犹未尽,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因而他只得住口,最后沉痛的道:“此等大奸大恶之人,居然能沐猴而冠,竟成朝廷栋梁,迟早要为祸社稷,请陛下以苍生为念,惩治此人,以儆效尤,还天下一个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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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震惊了。
她万万想不到,原本是打算息事宁人,谁晓得张昌宗居然玩了这么一手。
本来一件小公案,如今被在张昌宗一番慷慨激昂的弹劾,立即变得更为复杂起来。
武则天少不得心里嗔怪张昌宗有些不太晓事,说好了息事宁人,可是你为了自家的兄弟,却又惹出了祸端,实在是岂有此理。
而张昌宗,却是无所畏惧,他心里自知,陛下是离开他不得的,既然离不开,那么自己弹劾秦少游何罪之有。
况且,有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待会儿,等到大家墙倒众人推的时候,难道只怪自己一人?
张昌宗的嘴角,已经微微勾起,接下来,就看他们了。
武则天错愕之后,已有了几分怒意,她看了一眼张易之,自然晓得这是张家兄弟搞的鬼,再看秦少游,秦少游却并非是诚惶诚恐之色,只是脸色平静,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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