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狄仁杰怎样想,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除了徒呼奈何,狄仁杰竟是无言以对。
他其实是个极为敏感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才洁身自好,生怕牵涉到任何可能的泥潭里去。
只不过现在,外头上官辰的人还在等着回复,狄仁杰长出一口气,瞪了狄光远一眼,道:“你去复命,告诉外头上官辰喊来的人,就说明日正午午时,来这里吧,家中的家什不少,怕是要有劳。”
什么恩惠都已经受了,现在拒绝也是矫情,况且这都是滴水之恩,眼下没必要闹翻脸。
狄光远大喜,只道是父亲已经承认了这层关系,他却想起一件事来,道:“是了,父亲,还有一事,却不知幼弟说了没有?”
狄仁杰此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你说的是承德?承德有什么事?”
狄光远笑呵呵的道:“冀州侯写了一份引荐信,要安排幼弟去太平学里读书,明年开春就要去,父亲……”
狄仁杰愣住了。
太平学……这个学府的体系非常复杂,甚至可以说,这不是一个单一的学堂,涵盖的却是神策府体系的数十种学堂和树种学制的混合体。
想当年秦少游和太平公主李令月合谋建了学堂,起初的时候,它的作用只是最为简单的蒙学,专门是扫盲之用,紧接着,秦少游将它缔造成了职高学堂,在蒙学的基础上,又开办了算学、律学、医学、工学等等,蒙学是神策府鼓励辖下适龄儿童非要上的,为此还制定了不少专门的政策,而专门学堂却并不鼓励,只不过孟津那儿,乃至于后来的弘农郡各县的百姓尝到了这专门学堂的好处,因为这好处看得见摸得着,所以去学的人也是趋之若鹜。
无论是今人还是后人,其实绝大多数百姓,都是十分现实的,在此之前,寻常百姓一般不会去读书,理由呢更加现实,那是因为就算读了书,能改变命运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在这豪族垄断一切的时代,几千几万人,未必能出这么一个幸运儿,这对于绝大多数百姓来说,简直比中彩票还要难一些,因而大家都断绝了读书的心思。
而在唐朝之后的人,虽然读书出来,便有机会考试,有机会去做秀才,去做举人、进士老爷,可谓一夕之间,便可改变命运,只不过这个性价比依然不高,即便是个孩子,在一个寻常的百姓家里那也是劳动力,况且读书还需要拜师,购买书籍,花费巨大,可是能做官的机会,怕也是千分之一都不曾有,即便是做一个秀才,穷苦出身的孩子也难有什么竞争力。
可是太平学的昌盛却是不同,太平学给了那些乡下的樵夫、农妇们最实实在在的好处,这个好处比起做官,比起做老爷,当然是远远不如,只是却能看得见,也摸得着。随着孟津和弘农工商的不断开发,大量劳力的需求固然是旺盛,可是与此同时,各种专科的人才也需要极大,商贾们交易,需要有人算账,需要有人定制契约,商贾们开了工坊,需要有人制定生产的计划,需要有人与税利打交道,需要有人记录出入库货物的数量,需要有人去做掮客,兜售货物。
这些诸如此类的事,某种程度其实就产生了一种新的职业,姑且可以称其为‘职员’,这种职员和单纯卖体力的不同,他们相较于寻常人更加体面一些,是联系商贾和工人的纽带,他们的工钱,往往会比匠人多,工作也轻松,而想成为职员,首先你就得入学。
这几年,孟津的工坊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这也导致整个孟津对于职员的缺口极大,几乎太平学里专业学堂的人只要肄业,就不愁找不到一个较为体面的工作。
现如今,孟津的寻常人家,虽然日子未必过的有多好,却也勉强吃穿够用,谁不指望自家的孩子能比自己要体面一些,这就如所谓的科举读书是中彩票,花费了功夫和钱财,才有机会中奖,而太平学读书则像是泛滥的安慰奖,只要你花费了功夫和钱财,就必定有个奖在等着你,这个奖当然不如彩票那般值钱,可让你扶摇直上,却也能稍稍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只怕对于前者,除了存着痴心妄想地人才每日对此孜孜不倦之外,绝大多数人宁愿脚踏实地的选择后者。
除了专门学堂和蒙学,现在太平学里最兴盛的就是经学了。
经学的传统,可谓由来已久,这玩意从秦汉开始,一直到了如今,可谓已到了巅峰,所谓的经,其实就是儒家的经典,教你如何御人,教你如何作诗,教你经史典籍,让你知道祖宗们在从前做了什么,无非就是所谓的君子六艺罢了。这东西,其实就是眼下科举的考试科目,这才是真正要做官的敲门砖。
基本上,所有的士族子弟,还有官宦人家,都得从这个学起,在这个时代,这才是正业。
太平学在两年前开设了经学学堂,所收揽的,都是一些真正地位较高的人家子弟,当然,偶尔下头的蒙学也会举荐一些平民子弟就读,说白了,这是真正最高端的精英教育,只不过……起初的时候,经学学堂几乎是无人问津,难有什么作为。
毕竟真正的官宦子弟或者是士族子弟,亦或是大富之家,宁愿都削尖了头往那国子学和四门学里去钻了,即便是钻不进去,族中也有私学,谁稀罕去那泥腿子遍地的太平学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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