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要进城,那便进城吧。”
武三思的心,更加笃定起来。
这一次,他占据了主动,那些乱民……该如何定性,眼下还未有定数呢。
至今认定那些百姓为乱民的,也不过是神策府而已,可是各县地方官,可曾上报吗?河南府认定了吗?朝廷认定了吗?
乱民二字,可不是轻易叫的,否则地方的官吏,岂不是指着谁说是乱民就可以随意滥杀无辜?假若是如此,非要天下大乱不可。
可是现在……秦少游带着兵,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给弹压下去了,死了不少人,秦少游说是乱民,只是其他地方官却是非议不断,那么这秦少游就不是平乱有功,而是滥杀无辜。
“此人……如今已成了罪臣,他的功过,都掌握在了朝廷手中,且要看看,此时他入了城,又有什么说辞。”
心中畅快的武三思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现在既然乱民已经四散,自然便命人赶紧开了城门。
过不多时,韦正德也带着兵马来了,一见到韦正德,武三思与他相视一笑,从现在开始,河南府将是武家和韦家的天下,失去了人心的秦少游,将会一钱不值,河南郡的地方官吏、豪强乃至于最普通的平民百姓,都会和武三思与韦正德的禁军一样,成为钳制秦少游最有力的力量。
大势已定!
韦正德此番来,正是因为听说出现了乱子,所以带兵来保护武三思,因而这河南府内外,被密密麻麻的禁军包围,密不透风。
洛阳城中的百姓,此时已经得知了消息,要知道,洛阳绝非是河南府中的孤岛,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有亲眷在河南府各县,此时听说外头乱了,心里不免担忧,再听到秦少游带兵‘讨贼’,心里便凉了半截,外头杀了多少人他们不知道,他们担心的是,自己的亲属是不是死于这场动乱之中,此前洛阳人绝大多数都是对秦少游抱有好感的,他们自认为,秦少游是关东人,出于同乡的理由,大家一起对关中人同仇敌忾,而如今……许多人心思却是复杂了许多。
那秦少游……不分青红皂白,说杀人就杀人,这不是混世魔王吗?
就算有人滋事,这也是情理之中,据说是因为神策府不肯拨发钱粮而起,既然如此,你们神策府招抚百姓就是,何必要动刀动枪?
大家总是习惯性的去同情弱势者,而这种对弱势者的同情,便化为了对秦少游的不满。
人心……已经开始在发生变化了。
这种变化,虽然没有流于表面,不过从一些端倪便可看出来。
当神策军入城的时候,洛阳城内,几乎所有的门窗尽皆紧闭,他们害怕,害怕这些乱兵又要为祸,大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人,只有蜿蜒如长蛇一般的神策军咔擦咔擦的用皮靴子踩地的声音。浩浩荡荡的军马,从城门处一直延伸到了河南府大门前。
而在这里,大量的禁军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这些禁军,本就是被韦正德所辖制,再加上听到了许多流言蜚语,对于神策军的态度可想而知。
从入城开始,整个神策军,就好似瘟神,迎接他们的不是军民百姓,而是那几只老树上的昏鸦鸣叫。
随同入城的王琚忧心忡忡,人心要散容易,可是人心要聚起来时,却是难上加难,他深知这个道理,这世上本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此之后,神策府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艰难吧,再要染指洛阳,染指洛口,恐怕也是难如登天,即便有圣旨,可是一旦下头的人阳奉阴违,一旦所有人摒弃你、鄙夷你,那么神策府注定了一事无成。
王琚轻轻叹口气,似乎此前一切的努力,都已经付诸流水,这世上,拳头固然要紧,可是并非是什么事,都是靠拳头能够解决。
尾随在秦少游的背后,到了河南府门口。
面对不怀好意的禁军,秦少游旁若无人的下马,门前一个迎客的人都没有,武三思没有来迎接他的上官,至于韦正德,更不见踪影了,其他的佐官,也是一个人都不曾见,这里除了禁军,除了一柄柄冰冷的刀枪,没有都没有。
武三思和韦正德的态度已经不言自明,这很显然……他们已经不惧和秦少游翻脸了,甚至有了和秦少游反目的资本。
人心在彼不在此,这便是秦少游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秦少游只是冷冷一笑,他抬起脚,径直要进河南府。
身后的浩浩荡荡的护卫纷纷亦步亦趋。
禁军却有人大叫:“使君有命,除弘农王殿下之外,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锵锵锵……
神策军的官兵纷纷将腰间的配刀拔出寸许,雪亮的长刀明晃晃的带着寒芒,有的刀身上血迹未干。
禁军们见状,不敢怠慢,纷纷剑拔弩张,亦是要拔刀出来。
秦少游笑了,徐徐道:“哦,这洛阳什么时候不再是本总管的辖制范围之内了?本王非要带人进去,谁能奈何,来人。”
“在。”无数人一起回应。
秦少游轻描淡写的道:“进河南府。”
数百神策军官兵一拥而入,那些想要拦截的禁军却是面面相觑,本要鼓起勇气阻拦,可是看着脸色铁青的秦少游,看着这密密麻麻的神策军,还有那一张张满带杀气的脸,最终还是畏惧,不禁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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