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后眯着眼,横扫着那些唯唯诺诺的人。
而这时候,曾经野心膨胀的她,深深的无力。
人心向背,从前不觉得有什么,而如今,却发现竟是如此的可怕。
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徐徐道:“诸卿,可有什么法子吗?上皇此番来意不善,那么本宫索性就直说了吧,她这是冲着本宫,也是冲着你们来的。这个女人,绝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放任下去,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她今日倒也是豁出去了,本来除非当做是至亲的面,她才会称呼武则天为那个女人,至少在别人面前,总还要表现出几分和自己上皇的和睦,而如今,连最后一丁点的遮掩也没有了,只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于是她抬眸看着诸人,见大家依旧不言,便冷笑:“当初的时候,你们不是一个个自认为自己是管仲乐毅吗?怎么……到了如今,反而都无计可施了。”
“娘娘……”韦安石犹豫了一下,这时候他不得不站出来发言了。
韦安石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想当初的时候,在三省里,是韦弘敏压他一头,等到韦弘敏没了,却又来了个韦玄贞,韦弘敏这个人,其实他还算服气,可是韦玄贞虽然在韦家的地位较为尊贵,可是韦安石对他却是一直不以为然。
他心里清楚,以这位国丈的能力,实在办不成什么大事,可是偏偏,他却还是要屈居他之下,帮他擦屁股。现如今,韦玄贞去了函谷关,韦家的头号人物,总算是轮到了韦安石,韦安石不得不出来说几句话了:“娘娘……上皇所凭借的,不过是陛下病重而已,正因为陛下病重,所以朝野内外疑惧不安,三个皇子更是惶恐,大臣们纷纷传出流言蜚语。正因为如此,才给那上皇钻了这个空子,那些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可以依靠着上皇,维持朝中的均势,借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只要陛下能够病愈,那上皇也就不足为患了,所以……问题的症结不在上皇,而在天子,臣听说,天子已经醒了,只是大病初愈,身体孱弱,何不如,让陛下召见百官,以安众心,如此,或许能……”
“安石公,此言差矣。”此时站出来的却是一个较为年轻的大臣,众人看去,却是黄门郎韦承庆,韦承庆乃是韦家后辈,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他毫不容情的道:“假若是在几日之前,叔父尚且可以说这样的话,人人疑惧,人人不安,所以若只要陛下起了,召见诸大臣,安抚诸皇子,此事自然可以平息,只是可惜……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如今那上皇既然来了,三个皇子也去见了她的大驾,一些蛇鼠两端之人,也都纷纷去抬了上皇的轿子,事到如今,就算是天子召见了诸大臣,见了诸皇子,还有用吗?从前的时候,他们尚且还可以蛇鼠两端,如今,却是把咱们韦家彻底的得罪,直接站在了韦家的对立面,都到了这个份上,即便天子见了他们,打消了一些疑虑。可是他们难道就不怕,今日就算可以苟且下去,可是三年五年十年之后,等到天子再出什么意外,韦家不会对他们动手?叔父之言,也太过自欺欺人了。到了如今,他们都已经撕破了面皮,已经不再是天子召见了他们,安抚住了他们,就可以和好如初的事了。”
韦承庆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几天之前,那些反韦的人,尚且还可以乖乖的缩起来,继续去做他们的缩头乌龟,大唐的天下没了,他们固然心里苍凉,固然恨到了极点,可是至少还能保全自己的性命,谁做天子不是做呢?大家都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儿的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做义士,所以只要天子还在,总会给他们继续苟且的理由,他们照旧还会乖乖的继续缓则下去。
可是如今,当他们一个个冒出了头,都到了这个份上,左右都是个死啊。今日仗着上皇,大家还可以继续过几天安生日子,可是以后呢?
以后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韦家都会除他们而后快,即便今日,韦家可以说既往不咎,可是他们信吗?
就比如那二皇子李重福,从前的他,唯唯诺诺,因为他心里总还有一线希望,觉得自己总算没有招惹到韦家头上,或许……还有一点空间,父皇一旦驾崩之后,韦家未必会谋朝篡位,说不准,还真有可能让他克继大统。
而现在呢……现在他都去捧了上皇的臭脚,站在了韦家的对立面,韦家的人,谁还会相信他将来当真做了天子,还能保障韦家的利益?
既然他一旦登基,韦家就可能遭遇灭顶之灾,那么显然韦家是不是王莽,但凡有一点可能,都会除掉这个后患。
李重福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他唯一的可能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跟你韦家死磕不可,因为……最后一丝希望都已经断绝,父皇在与不在,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李重福如此,其余人等,哪一个不是如此。
韦后的脸色骤然变了。
显然他也明白,韦承庆的话虽然很不客气,甚至觉得这个年轻人言论有些过激。可是实情,也确实是如此。
那上皇算准的就是这个时机,她跑来长安,某种程度,就是将这些反韦的人钓出水面,而一旦这些人冒出了头,即便不想反韦也不成了,除了捋起袖子来拼命,他们还有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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