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粟拜爵,最初是猗顿提出来的。
春秋战国之际,本就是工商食官走到尽头的时期,齐国郑国商业日益繁荣,城市贸易与日俱增,赵国也鼓励工商业发展,十年之间,数不清的小工商业者在各地出现,虽然富比邦国的大商人受到了压制,但仍然有许多人依靠经商致富。
这些人虽然有钱,但社会地位并不高,因为《田律》对土地买卖和兼并的限制,也无法大量购置土地转变为大地主。他们迫切希望能够在新兴的赵国占有一席之地,而商人出身的平准官猗顿就代表了这些人的利益。
猗顿认为,之前赵氏就在实行商人多交粟帛可以免除徭役的政策,如今赵国初立,面临国库缺粮缺钱,不如更进一步,实行纳粟拜爵,让商贾们将钱粮交付国家,换取爵位。
不少朝臣为此心动,也有不少君子嗤之以鼻,赵无恤思虑再三否决了这条建议。虽然他也知道,纳粟拜爵的政策秦汉都实行过,汉武帝时期为解决财政危机还采取过“募民买复”、“入羊为郎”的措施,增加了国家粮库的储存。
但长远看来,这依然是一种杀鸡取卵的行为,纳粟拜爵其实就是变相的卖官鬻爵,秦汉军功爵之败坏,发端于此!之后愈演愈烈,到了东汉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不但军功爵已经完全流于形式,连三公都可以明码标价地叫卖了。
所以赵无恤决定不开此恶例,不能让刚颁布的军功爵变成用钱粮就能购买的白菜。
他毅然宣布道:“功名只向马上取!唯名与器,不可以贾人!”
一时间,纳粟拜爵之说便渐渐没人提及了,在战争里得到了爵位的将吏们也松了口气,若是那些在他们眼里奸猾的商贾纳些钱粮就能与他们同跻一堂,那这功爵的分量就大大降低。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无恤是打算等到秋高马肥,粮食堆满仓禀后再出征泗上的,他让河间、卫国、商丘、鲁国等地保持防御状态,只派遣少量部队过境骚扰敌国春耕即可。
然而树欲宁而风不止,三月底,有消息从东方传来:琅琊水师被齐吴舟师击败了,一时间,满朝震动……
……
“自君上执掌赵氏起,十年来从未有此大败!”
未央宫含元殿上,朝臣们一早就议论纷纷,所有话题都集中在琅琊海战上。的确,赵国建立的过程里,赵军虽然无岁不战,但大仗基本都赢下了,偶尔有小败,如田贲攻秦冒进被击退,也无碍大局。
然而这次却不一样,几年前赵无恤力排众议,用琅琊盐税以重金打造了琅琊水师,拥有在海上看似无敌的巨大楼船,他亲自命名其为“玄鸟”号。然而被寄予厚望的徐承却在家门口一败涂地,船只损失大半,只能退回港口龟缩,向国内告急。
好在玄鸟号没被击沉,不然国内少不了会有人认为“此战不祥”,劝阻赵无恤与吴齐开战了。
“徐承丧师,此乃赵国之耻!”
总体看来,朝中还是以主战派居多的,只是百战百胜惯了的赵国朝臣将吏们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次战败,纷纷提出,要严惩徐承。
琅琊水师可以说是赵无恤一意孤行建立的,如今赵国立国后第一战就败了,实在是有些丢面子,但身为君侯者,就算是错了也不能轻易承认,何况赵无恤认为自己的未雨绸缪是正确的,只是因为执行、时机等种种因素导致了失败。
在自述里,徐承承认了是他贸然出击导致了被齐吴舟师夹击,他这次注定要背锅。但以一支新兴水师大战两个水上强国,还能惜败而退,已经实属不易了,他有罪,但罪不至死,赵无恤可不想做杀了蔡瑁后发现水师无人可用的曹孟德……
见有人甚至提出应该杀徐承以儆效尤时,他有些不快地说道:“如今就算杀了徐承,琅琊之败也不能改变,要紧的是赵国当如何应对。更何况,徐承退守琅琊孤城,左右无援,寡人纵然要杀他,也得先解除敌军包围才行。”
现在的情况是,琅琊舟师已经退回港口,依靠投石机等岸防器械阻止敌船登岸。琅琊防守严密,齐国吴国的船只在海战里也有损伤,船上也没有运太多兵卒,故而在签订一份《海上之盟》后,没有强攻琅琊,而是在莒国其余海岸登陆,其意图是配合东莱齐军,反攻莒国!
琅琊之败后,莒国已经是一团乱相:对沦为赵氏傀儡一直不满的莒子狅在一些大夫的支持下,试图在莒城起兵迎接齐吴军队,结果却被其余一些被赵国扶持的大夫,联合在莒国驻扎的国、高、晏三家击败驱逐,莒子逃往莒国北部投靠齐军,公然与赵国决裂,号召莒国人驱逐侵略者,恢复他们己姓公室的统治。
至消息传来时,莒国已经和宋国一样分裂成两个部分:西部以莒城为中心的山地丘陵在国、高、晏三家控制下,东部的沿海地区则被齐、吴占领,只剩下孤城琅琊还在徐承手中,但也被包围起来,摇摇欲坠。
含元殿上,一块巨大的诸侯方舆图被展开,侍中子夏指着东方对群臣说道:“莒国形势,其实均等的,国、高、晏三家军队有万五千人之多,过去一直在莒国驻留,以威胁齐国东部。齐、吴和莒子在莒国的兵卒也不会超出两万人……只是,琅琊城被从海陆两面包围,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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