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书中这句话来,我就想起家主提前预定十万套棉装,以及数万套羽绒服的事情。想当初,这个订单下达到赵城的时候,我赵氏百姓虽然欣喜,肚里不免揣测:宗主这是在假公济私……但如今看来,宗主多么具备先见之明啊!楚国人在这天气里冻得伸不出手来,我晋国将士却不畏寒冷,严密堵住对方国都的城门,打的楚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赵成伸了个懒腰,一边向帐外走,一边回答:“我就不明白,明明楚国唾手可得,怎么父亲只是堵住了人家的城门,坚决不派一兵一卒踏入郢都城中——有史以来,还有在人家城门口砌上墙,堵塞出入的路径,然后要求每个进出自家大门的人接受别人的盘查?如此恶劣缺德的事情,父亲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下了,怎么不干脆攻陷郢都,活捉楚王?”
说着,赵成已经走到了屋门口,武鲋替他撩开了棉布门帘,躬身送赵成迈出大门,而后武甲跟在赵成身后,嘴不停的唠叨:“少主这个疑问……我听说晋国许多将领都向家主质询过了,但家主回答:我晋国人的每一滴血都很宝贵!如果要攻陷郢都,我晋国不免要流大量的血——即使我们为此流了血,难道收获会比楚王投降后更多?所以,干脆不要流血。”
赵成踏出了房门,迎面跑过一支赵氏的队伍,寒冬中,他们一边跑一边嘴里吐着白气,呼喊着口号。在队伍里,赵成看见了父亲赵武,他跟上赵武的身影,边跑边问:“父亲,你已经人到中年,况且你还是晋国的元帅,怎么每天早晨还要如此奔跑不息?”
赵武跑得气喘吁吁,他穿得很单薄,额头上冒着白汗,嘴里断断续续的回答:“你知道我之前遭遇的刺杀吗?……这是一个凶险的社会,‘拼命拼命,不拼没命’。只要你稍一疏忽,可能就会无声无息的淹没在人海当中。所以,不能不努力呀,不能不拼命呀,人生仿佛逆水行舟,稍一松懈,损失的岂止是生命。”
赵成低下头来,默然不语。
父子两人带着一大群侍卫绕军营跑了一圈,等他们重新跑回起点,齐策迎上了这两人,他一边招呼从人给赵武与赵成递上热毛巾,一边随口汇报:“东郭离带着商队已经抵达‘原’了,这次他带来的商队有数百余商家,整个商队达到一万多人,据说,他们沿途南下,已经将经过的驿站里,积存的粮食全部吃空,不少人都在抱怨他们‘如蝗虫过境’!”
赵成叹了口气,赵武接过热毛巾擦着汗,笑着说:“谁抱怨?驿站的人不应该抱怨,他们历年积累的库存都卖出去了,全部换成现金,他们挣够了钱,还抱怨什么?
当地的官员不应该抱怨,一万多路过的商人在当地消费,他们的消费能力要比平民百姓高得多,官员们因为他们的消费收足了交易税,官员们为什么要抱怨?
维持沿线道路安全,并竭力护送商队的小领主们也不应该抱怨,他们的武士因为护送商队,不知道挣了多少银币,我估计领主及其武士现在已经被银币晃花了眼睛,他们为什么要抱怨?”
齐策嘿嘿一笑:“主上说的没错,这种事大家都从中获得了好处,原本他们应该开心满意,只是按照惯例,这些商队如蝗虫般过境,大家总要抱怨几句,才显得正常。
不过,当地人也是一边抱怨,一边积极的采购货物与粮食,期望这些商人回城的时候,能够顺便继续住宿于当地……”
赵成不满的插嘴:“父亲,这场战争已经动员了国内所有的青壮劳力了,怎么还要劳动我们晋国的商人?如此一来,恐怕我们国内只剩下妇女和儿童了,谁来下地耕作呢?”
赵武与齐策相互望了一眼,赵武将毛巾扔给侍从,微笑的说:“我教你一招老政客的政治手段——当国内积累的矛盾非常尖锐的时候,那么,你需要转移一下大家的视线。这时候,发动一场对外战争,不失为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想一想,我晋国当然遭遇了千年大旱,为了实施扩张性赤字经济,各地领主几乎将历年的积蓄都拿出来,期望来应付这千年一遇的难关。
而国家稳定的基础是什么?是中产阶级,只有中等收入者,才会切实的维护政体的运转。他们的人口基数最多,而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且个个对预期收入表示满意。他们对未来充满快乐的畅想,因此最不期望生存环境向坏的方面转变。但在这次大灾当中,我们的武士与士大夫阶层,都把钱袋掏空了,当政者重新填满他们的钱袋,是他必须履行的责任。这样才能维护国家的稳定。
那么,怎么填满他们倒空的钱袋?唯有对外掠夺,对外战争——齐策,你且汇报一下我们的战绩。”
齐策双手一背,挺起了胸膛……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改变自己的穿衣习惯。当初,齐国是天下纺织中心,管仲为了发展齐国的纺织业,让列国尽量多的消费齐国的纺织品,曾设计了一种袖子非常宽大的服装,并引导百姓那这种服装当作时尚。
管仲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让别人多消费布料。而在管仲执政的时候,齐桓公是天下霸主,所以齐国的服装爱好就成了天底下最顶级的流行趋势,凡是齐国人都喜欢拥有一个、能藏进一位七八岁小孩的大袖子,并且认为这种大袖子,实在太贵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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