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兵势如水
“不止是弩啊”,赵武在摧残别人的自信心上是一流:“这是一个新的时代,铁器的大规模运用使得青铜器彻底被淘汰,从此,以太阿剑之锋利,在铁剑面前却是个笑话。”
赵武随手一指:“你瞧见了吗,那位士兵胸前蒙的那块铁甲,就是新技术之一。我们测试过了,一般的青铜剑对这种冷锻铁甲几乎没有伤害,因为两者的硬度相差差很大,所以,常识是青铜剑在铁甲面前弯曲——如果剑身过脆的话,还会断折。
即使是铁剑,对于这种锻打铁甲,也几乎没有伤害——我亲手试了,它几乎对刺击免役,剑刺在铁甲上很不得力。因为刺击的伤害有整个铁甲承担,一剑刺去常常是推着铁甲向后移动。除非后面有人顶着这副甲,才能把剑很费力的刺进去。
似乎,唯有砍击的力量才能破坏铁甲,这或许是因为砍击的力量作用在瞬间,铁甲来不及把力量分散到整个胸前。但砍击,既需要准确的眼光,也需要足够的冲击速度。在这一点上,战车做不到。”
赵武没有提这种铁甲最担心钝器伤害,他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缺点完全暴露给楚人。
“而在足够的冲击速度下,铁剑给人的伤害要远远超过青铜武器——青铜武器柔软,只适合用来刺,用砍的话,武器会弯曲。而铁剑有足够的坚硬与韧性,无论刺与砍,都不成问题。所以,从战斗方式的多样性来说,从锋利程度、坚硬程度来说,铁器必将淘汰所有的青铜。”
换了一口气,赵武用一种好心人的口吻继续补充:“今后的战争规模越来越大,也来越专业化,越来越频繁,而这些,正是我兵制改革的目的。今后的战争,将不再是打群架模式,专业化战争下,甲坚兵利,是胜利的唯一条件。
我的士兵铠甲牢固,武器锋利。缓慢的兵车无法伤害他们,而在我的弩弓与铁剑打击下,移动缓慢,对战场要求苛刻的战车,无论车上武士披多么厚的皮甲,在我快速而灵活的步兵、骑兵面前,脆弱的仿佛一张纸。所以我赵氏无需战车,我们只要奔跑就行了。
说到战车……哦,现今战车的车轮车毂等部件,大多是木制的,战车旁大,千里迢迢出征,需要一路走一路维修。而维修的部件体积也不小,而且这活儿还是高科技,非手艺精赞的木匠做不下来……有携带战车配件的工夫,我军能携带更多的弓箭、更多的粮草……”
不是春秋人领悟不了赵武这话对人心智的摧残,子荡刚开始听了这话,浑身颤抖不停,到最后他泪流满面。
战车,在中原大地上横冲直撞上千年了,出说黄帝大战蚩尤就开始使用战车;战车,作为衡量一个国家的武力标准也有上千年了,直至现在,一个国家的军力都以“兵车若干乘”,来谈论本国战斗力。
十年前,身为天下霸主的晋国,结合全国力量,不过兵车数百乘。而在现代中国,懂得导弹发射程序的军人恐怕不止一千!拥有顶级跑车法拉利的恐怕不止一万。所以在春秋时代,懂得驾驶战车的人,比现代懂得发射导弹的人还要高科技,拥有战车的人比现代拥有法拉利的人还要暴富。
可怜子荡这位楚国公孙,他从五岁的“总角”时代就开始训练,起五更爬半夜,训练自己的平衡感,联系自己的武技,几十年持之以恒的下来,如今他已经能做到在颠簸的战车上,不用手扶车辕就能保持平衡,还能左右开弓射击,以及挥戈战斗、驾驶战车飞奔。
刚才,就在刚才,赵武轻描淡写的说,他从小到大苦练出来的一身本领,全是废柴,全是无用功,全是垃圾,全是应该淘汰的东西……就在刚才,当赵武说完那番话后,子荡的世界观轰然崩溃。
他自小到大最珍视、最骄傲的本领,全然无用。他自小到大下的那些苦功,只是虚耗光阴!
子荡几次张嘴,想反驳赵武……他想说:你赵武上次战争中,给战车轮毂上加了金属车矩,这让奔驰的轻车有了超越广车的伤害力,咱楚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几年狠狠仿效了你的行为,猛力缩减笨重广车的数量,增加轻车比例。啊,好不容易我们重新编练了军队,你告诉我们,你已经不玩战车了——耍人,不带这样的!
他想说:你口口声声说战车不行,但这次你南下,魏氏的军队依旧是战车部队,这说明你还是承认战车的威力……你你你,你让战车多威风几年,会死吗?
然而,子荡扪心自问,赵武说的话让他无可反驳。
中原列国当中,最先钻研铁器技术的不是别人,正是楚国。风胡子四大名剑震惊天下,以至于成为了其后三千年渊源流传的传说。传说中,这四把铁剑能有助于人修仙成神,它能移山倒海,转换日月……哦,唯独不能战胜赵武。所以才被赵武堵在门口,强逼楚人献出“仙剑”,以及锻造“仙剑”的炼金术人才。
楚国的锻造技术出类拔萃,楚越青铜剑,在现代收藏界仍是珍品,是稀世之宝。楚国本来具备超越列国的铁器技术,铁器的锋利子荡早有所知,所以他不想在这上面争执。但让他郁闷的是,虽然楚国铁器技术领先各国,铁器在楚越之地却被称为“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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