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山狂热追求柳青芳之前,既摸准了她的性格,也了解清楚了她的身世。吴雪山除了用重金铺路以外,还将自己包装成一个与柳青芳有着相似命运的孤儿,他用同病相怜的话题叩开了柳青芳的心扉。心机深重的吴雪山应对忧郁自矜的柳青芳自然是绰绰有余,而他处心积虑地靠近柳青芳,当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止园剧场的老板叶琦也越来越感觉到柳青芳身上的傲气。她常常在后台耍起脾气时,别人都不敢靠近,尤其是她和吴雪山混在一起后,愈发显得不可一世。有次台下已坐满观众,台上锣鼓也已响起,柳青芳突然提出要换装,原来吴雪山刚送了她一套精美华丽的青衣戏服,白天里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碰触,把这套衣服像一尊佛像一样整齐供奉起来,夜里的演出已经开场了,她却突然嚷嚷着要换上这套服装才肯上台,剧场老板叶琦急得满脑门全是汗珠子,等到众人手忙脚乱地给她换完装再上台时,台下已是嘘声四起。
叶琦忍受不了这份熬煎,多次跑来给沈金书诉苦,他说照此情形下去,迟早有一天柳青芳会弃演离场。听着叶老板的一声声埋怨,沈金书叹息不已,面对骄纵孤傲的柳青芳,他也感到有些无能为力。
就这样,柳青芳长期压抑在胸的情感,犹如一座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然喷发了。世上那个唯一能管教她的田老社长已经驾鹤西去,此刻谁也无法劝服或掌控恃才傲物的柳青芳。柳青芳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活得像个自由自在的人了,她再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与此相反,当柳青芳第一次意识到别人需要瞧着她的脸色行事时,柳青芳的自尊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不久之后,柳青芳又开始在后台拉帮结派,她将许多原来北平京剧社的师兄弟们聚集在身边,摆出一副与赵天佑社长叫板的样子。
柳青芳之所以在羽翼丰满的时候非要这样执拗地大变脸,除了吴雪山在背后给她撑腰蛊惑以外,还在于她心底里始终有个解不开的疙瘩,那便是当年在北平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看似由于有人暗杀了吴德岭父子所引发,但她却一直心疑是因为沈金书而起。如果不是他们崇林社招惹来灾祸,哪里会有那一场惊天变故?如果没有那场大变故,师父田千秋和朝阳剧院老板黄兴梅怎么会白白丧命?自己和二十多号师兄弟怎么会流落到长安?就是在这些无法释怀的误会丛林中,柳青芳变得越来越不把长安京剧崇林社放在眼里,似乎沈金书和赵天佑对她的好,都是他们相欠已久早该归还的良心债。
这一天,柳青芳忽然找到赵天佑说,以后不必按照止园剧场的演出时间给她安排登台场次了,如果她有心情演出,自然会来找赵社长的。赵天佑将柳青芳的原话说给沈金书听后,直气得他半天没说一句话。
吴雪山觉得自己终于拢住了柳青芳的一颗心,这对沈金书来说肯定是个不小的打击,但对于时刻不忘复仇的吴雪山而言,这个小小的胜利根本无法满足于他。先用感情牌极力收拢住柳青芳这个台柱子,再利用柳青芳将崇林社彻底搞垮,从而让沈金书无颜身居曲艺工会会长的位置,以及无法向已经故去的田千秋交代等等,这些才是他苦思冥想要达到的目的。
志满意得的吴雪山觉得不用很长时间,自己心中所想的结果都会一一实现。就在他集中全部精力与时间,全力展开打击沈金书的节骨眼儿,顾宽敏突然将他叫到办公室,随手拿出几张文件副本扔在茶几上,而后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看着顾宽敏那张阴森诡谲不可捉摸的面孔,吴雪山急忙拿起文件一看,瞬间脑壳里开始“嗡嗡”作响,一股股气血仿佛要冲破脑门喷涌出来。
眼前的这些纸上,详细记录着吴雪山这些年以各种方式给顾宽敏输送财物的数字、日期和内容,还有很多张银行过账单据手抄件。吴雪山清楚记得自己每次都会将所有相关单据和账册销毁,而且从来都是在小心翼翼中亲手而为,这些曾经是他亲眼看着销毁的票据,怎么又“复活”了呢?
吴雪山嘴唇哆嗦着问道:“顾主任,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
顾宽敏坐在距离吴雪山远远的椅子上阴阳怪气地说:“我也想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吗?”
一头雾水的吴雪山看着这些从未经手他人,而今要给自身惹来泼天祸事的账册票据,实在难以想起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时间恐惧的阴云压向他的心头,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陷入长久沉默中的吴雪山,额头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子滴落在手中的文件上。
望着背光而坐的顾宽敏,无比委屈的吴雪山拉着哭腔说:“我是您亲自从南洋叫回来的,也是在您的帮助下,才有了我吴雪山的今天,就连我的名字,也是您给起的,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怎么会做出这般忘恩负义的事情呢?顾主任您一定要相信我。”
听着吴雪山近乎哀求的声音,顾宽敏的身子稍微挪动了一下,口气极为遗憾地说:“这些东西,可谓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是怎么保管和销毁的,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会给自己挖坑,如果别人想要给我挖坑,我又能奈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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