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政堂从中院东正房去了后院厢房后,把手里的干艾蒿扔到了地上,把手里的百宝丹放到了桌子的抽匣里,随后到了后院院子里,借着月光又接着忙活了一阵子。谢政堂忙活完了院子里的活计,回到了后院的厢房,点亮了油灯,点着了刚才扔到屋地上的干蒿草,坐在炕沿抽起了烟,等着保长和张满福把俩八路军送来。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保长和张满福架着一个人进了屋,紧跟着一个左胳膊一动不动地放在胸前、右胳膊背在身后的人也进了屋。大伙啥也没顾得上说,先赶紧着把腿上受了伤的人扶到了炕上的铺盖上。
一忙活完,保长赶紧着小声把谢政堂介绍给俩八路军,说:“我叫谢叔,郭队长八成也该叫谢叔,大李子八成得叫谢大大吧。”
那个左胳膊一动不动放在胸前、右胳膊背在身后的人马上上前,把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到了前面,伸到了谢政堂的跟前,压低了声音说:“谢叔,我俩得麻烦你一段日子。我姓郭。”
谢政堂倒是见过握手的,可自己从没和别人握过手,有点不自在地把手伸过去,和郭队长握了下手。不爱和生人打交道的谢政堂竞不知道说啥好了,也就啥也没说。郭队长和谢政堂握完手后,马上又把右手背到了背后。
坐在铺盖上的大李子也探着身子伸过手来,和谢政堂握了下手后,轻声说:“谢大大,给你添麻烦了。我姓李,都叫我大李子。”
谢政堂没和当兵的打过交道,但没少听别人讲当兵的咋豪横。保长过来商量着送过来俩当兵的,谢政堂多少还有点怕,怕来俩说骂就骂、说打就打的野蛮人。和眼前的郭队长和大李子一接触,谢政堂倒觉得这俩当兵的挺和气的,自己也就不再战战兢兢了。
不爱在生人面前吭声的谢政堂不得不说话了:“大伙都坐吧。”
大伙都坐下后,谢政堂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屋里啥用的都有,一会我给你们交代交代。我才摸黑在后院西北角给你俩围了个解手的地。不要去前院的茅房,省得被外人瞅见。家里有些百宝丹,我都拿过来了,放在桌子的抽匣里。农闲时,家里两顿饭。我、满福、前院还有个喜发,谁赶上了谁就过来给你们送嚼谷。现在是农闲,我们仨也会常过来瞅瞅。你们身上有伤,解手啊、擦洗啊必是不大方便,需要帮手时,千万别抹不开说。缺啥?尽管说。既然住在一个院了,就是一家人,千万别假假咕咕。”
谢政堂一说完,郭队长马上压低了声调说:“谢叔,满福,少麻烦不了你们。我俩,一个腿有伤,一个胳膊有伤,好多事都能互相照应着。要是我俩真弄不了了,就得麻烦你们了。”
保长从兜里掏出一大卷子布条子,放在旁边的桌上,轻声说:“我家里的扯了点布条,做绷带。不早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谢政堂拍了拍脑袋,小声说:“我一直感觉着拉了点啥,可总没想起来,原来是没给你俩扯绷带。正好,保长带来了,先用着。要是不够,我再让我屋里的扯些。”
谢政堂一说完,保长忙起身,和屋里人赶紧着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头也没回地出了屋。
保长一走,谢政堂和张满福就领着郭队长在里屋和外屋转了转,交代着可能用上的家伙什都在哪。
谢政堂和张满福觉得交代得不大离了,就和郭队长和大李子道了别,俩人出了屋,就去了西正房。
摸着黑,俩人进了西正房,坐上了炕沿,点着了烟,边抽着烟边小声聊了起来。
谢政堂问:“一路上没让人注意到?”
张满福回着,说:“庄里人都睡下了,一路上没瞅着人。你平常也不和别人闲聊,好多事都不知道。八路军是夜里出外办事情,好惹来狗叫,才招来鬼子的注意。前一段外庄总出麻烦,大多是夜里狗叫招来的。现在外庄都让养狗的夜里把狗看好。咱们保长也学着外庄给养狗的人家立了规矩。这不,一路上,没瞅见一个人,连一声狗叫也没听到。”
“哦,怪不得这段日子我总觉得夜里肃静得呃,原来是没了狗叫。”谢政堂自言自语完,又说:“明早你和你喜发叔交代清楚,前院过去该是啥样就啥样,别让外人看出有啥不一样。你俩都留意着,来了外人,一个人尽量没话找话把来人稳在前院,一个人进里面给来人做该做的事,别让来人进到里面。”
张满福回着:“谢大大,你放心。”
谢政堂接着说:“隔壁老程太太好来这院和你大妈聊上一气,不过你大妈说她前个就回了娘家。这老程太太每年挂了锄都去她娘家住上一段,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桂芬、桂芳、双斗爱跑到别人家的院子里玩。外边的孩子们可能怕我,不大爱来这院。前些日子给聂延年家送过去一袋子米了,这段她家里的也不会来。程哈欠动不动就过这院要口吃的,是这院的常客。你俩可得把他看好,一个人找话把他稳在前院,另一个人到灶间给他取嚼谷,千万别让他自己去。他为了那口抽的,啥缺德事都能干得出来。”
张满福忙应着,说:“谢大大,你放心。”
程哈欠是程渡口庄一个大名叫程立全的大烟鬼的外号。程立全要是没了大烟抽,就没了精气神,就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着,哪里一坐都能眯上一觉,一觉醒来,还是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着。所以庄里人都叫程立全程哈欠。
程哈欠的爹妈就这么一个儿子,死了后留给程哈欠几十亩良田和一个大大的院套。自打程哈欠抽上了大烟,一到晚上就打着哈欠去了邻庄,泡在邻庄高寡妇开的烟馆里,半夜三更再打着哈欠回到自己家。几年下来,程哈欠为了口抽的,卖了祖上传下来的几十亩良田,还偷着把祖上传下来的大院套卖得只剩下三间西厢房了。偷着卖了院套后,程哈欠的媳妇也领着俩孩子回了娘家,就再也没回来过。
成哈欠会裁缝,隔三岔五能赚点小钱,都拿着去高寡妇那换烟抽了。没了吃的,就各家各户要着吃。最初,大伙还给他点食材,可他转身就拿着去高寡妇那换烟抽了。后来,到谁家要吃的,没人再给他食材了,只管他顿饱饭吃。
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谢政堂和张满福也抽完了烟。时候也不早了,俩人把烟袋锅往鞋底上磕了磕,揣上烟袋,就各回各的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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