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名画堂的路上,秦雨薇的小丫鬟就忍不住凑到她耳边,替她出主意:“等会姑娘便挑几副画让她赏析赏析,也好叫她知晓其中的学问见识。
指不定那土包子会被震成什么样呢!”
说话间,还偷偷拿眼角的余光觑向天云这边,似在提防她有否偷听。
这番心虚作态,倒让天云心下难言。
这是生怕我不知晓你在说我坏话么?
名画堂,位于京城东南面,方圆近十里无人烟。殿宇顶部举折平缓出檐深远,两侧无直棂窗,看上去十分恢弘大气。
牌匾更是由皇帝亲笔所书,门外还有无数禁军看守,一眼望过去乌压压全是人,守卫十分森严。
若想要进到里面,必须出示皇家分发的特制腰牌。
天云仔细一思量,便觉得这也在所难免,里面的任何一幅画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之物,就跟现代的银行一样,不用武装押运怎么行?
秦雨薇挺直了腰杆,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腰牌,亮给门口的守卫看。
皇家特制的腰牌在阳光照射下更为耀目,金色的光芒直直刺入她的眼中,这下天云真有几分羡慕了,不为别的,只因这腰牌乃纯金所制,且块头还不小。
几个小丫鬟通通被拦在门外,只有她们二人可以通行。
名画堂内里构造简洁,墙体是用木质墙壁涂抹上灰泥,又称为“封火墙”,用以提高防火性,虽是守卫森严,也怕有敌国死士狂徒前来蓄意纵火,毕竟这里面可都是价值连城之物!
墙上悬挂各幅的画作亦是点睛之笔,牢牢锁住人的眼球,这些古早的画风涉及天上、人间、炼狱多种景象,亦有飞禽、走兽、花果百种风物,疏密繁简错落有致,确实很有观赏价值。
秦雨薇斜睨了她一眼,见她水眸明亮闲适悠哉,看得画作目不转睛的模样,心下不免有些嗤之以鼻。
跟真的看得懂似的!
秦雨薇强行扯过她的衣袖,手指指向左侧那副画与她讲解:“这副是柳悟先生画的‘朱菊’,也是由他开创了‘赤色菊花’的先河,可谓是画坛不可多得的瑰宝作品!当初有人出价两万两白银想买回家收藏,都没能得偿所愿。”
食指慢慢点了点樱粉唇瓣,天云心中一动。
两万两白银,可够她养活个少年么?
“这副是前朝冯乐先生的真迹,画的是‘人间四景图’,这幅可是无价之宝!据传,当初有狂人想看一眼此画,竟做出硬闯名画堂的蠢事,结果被抓进牢中重刑拷打了一顿。”
她说罢,又颇为得意地斜睇着天云,就如同这等名画是出自她自己手中一般。
天云受教地点了点头,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
“这副倒是新颖……”秦雨薇话音停住,她的目光锁定在一张黑白画上。
在周遭都是由毛笔所作的画像中,这张与众不同的画风尤为显眼,有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图上的月季虽未着色,但却十分生动,用明暗对比突出虚虚实实的部分,竟比用色彩来区分更为写实,这画绝了!
再看作者的名字,上官天云。
此人又该是画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等等
上官天云……
“上官天云??”
“嗯,是我。”
秦雨薇惊愕地回头看她。
天云绾起鬓边散落的碎发,笑意盈盈和她对视。
“……”
秦雨薇愣怔了半晌,耳边自发回响起了,娘亲那句“想来天云在画艺这方面知之甚少。”
还有方才在路上,小丫鬟对她的窃窃耳语“指不定那土包子会被震成什么样呢。”
整个画堂静得落针可闻,秦雨薇脸色红白交替,心头忽而漫上了一股窒息之感,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既会画、懂画,又何必故作愚昧惹得我如此难堪,我看你是存心的吧!”
这是恶人先告状么?
天云哑然失笑:“我从未说过我不会画,一切只是表姐的臆测罢了。我也说过我不愿来的,可表姐天还未亮便派了车架来接我。如此盛情难却,我又能如何呢?”
论反咬一口的本事,她和穆瑶之倒是不逞多让。
秦雨薇愤愤瞪她:“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从一开始你便在误导我,说你不曾知道什么名画堂!实际想引我入圈套,再借机羞辱于我,是也不是?!”
天云满脸困惑,无辜道:“我对名画堂的确知之甚少,并非有意卖弄,进来之后我也什么都未说呢,怎地就摊上羞辱你的罪名了?”
那日舞韵只略略提了一嘴,小测头名的画作有机会被名画堂收录,彼时她还不知自己会得头名,故而听听也就罢了,并未在意。
也是今日在此看到了自己的画作,才猛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又何须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若非你激将于我,硬要我前来,又岂会有今日之事?天云懒懒地垂眸。
罢了,多说无益。
想是知道自己理亏,秦雨薇数次欲言又止。
终还是放下了高傲的架子,声音很低地问了句:“我们之间的交易可还作数?”
父亲被突厥人抢马打伤,一夕之间家中的顶梁柱垮了,弟弟幼龄少不更事,她身为长姐合该站出来撑住这担子,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再任性了。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天云压下心头的讶异。
这副样子可比刚刚咄咄逼人时可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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