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浓,远处响起似有若无的闷雷声,仿佛一头龇嘴獠牙的猛兽在狂啸低吼。
屋内,灵棋轻手轻脚地将姑娘发髻上的钗环通通卸下,皱眉问:“老祖宗态度如此强硬,姑娘您何苦正面跟她对上呢?”
她挑了一缕青丝缠绕在指间把玩,闻言长睫阖动:“祖母看我不顺眼,我就是对她毕恭毕敬,也不会讨她老人家的喜欢。”
灵棋轻柔地替她梳着头发:“景仪堂姑娘倒是讨老祖宗喜欢,只是席间替姑娘说的那番话没起到作用,反而惹得老祖宗更生气了。”这话倒引得天云旋身看她,唇角微微上翘:“你竟不知,这正是她的高明之处呢。”
“奴婢不懂,只是……若明日老祖宗真的强行压着姑娘去向二皇子请罪,可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无非见招拆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云只着一件寝衣,丝滑的布料紧紧贴着柔软玲珑的身段,她俯身吹熄了烛火:“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翌日。
又是一大早,老太太便手持着拐杖用力敲了敲地砖道:“去把你们老爷和大姑娘叫起来,就说老身已经穿戴齐整,在这儿候着她们了。”
她态度强硬,堂屋里洒扫的两个小丫鬟,小红和小绿见状,对视了一眼后皆放下手中的尘拂,躬身应是。
小红领命去叫人。
小绿则退出门就跟院里负责清扫落叶的小姐妹嚼起舌头:“老祖宗来这一趟,不像是忧心大公子的安危,倒像是来专程来磋磨咱们姑娘的!你看这架势摆的,一大早地要给姑娘立规矩呢。”
她未听见昨日老太太所说,要将天云送到二皇子那处的话,只是见老太太面色不善,故而暗自猜测老太太的用意。
正巧儿,这个小姐妹是昨晚伺候上官景仪的,早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你是不知道老祖宗带来的那位堂姑娘,看着软弱老实,实则也不是个善茬!昨晚灵棋姐姐送衣裳过来时,她那个表情哟~跟没见过绫罗绸缎似的,不住手地摸呀!”
小绿捂着嘴窃笑出声:“她那满手的厚茧子,可别把衣服摸起毛儿来。”小姐妹挤眉弄眼凑近她:“可不是嘛,她还夸我伺候得好呢,还赏我一袋她们蔚县的劳什子土特产,几文钱的东西还拿出来赏人,就这穷酸劲啊,说出来还不被人笑话死!”
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心里对这位土里土气的表小姐嗤之以鼻。
上官景仪躲在假山后,静静听她们肆意地编排自己,原本得穿新衣服的满心欢喜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难堪之色,她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自己不过是觉得那布料滑手,这才好奇地多摸几下,却不料会被她们这么说嘴,昨晚那个丫鬟嘴甜得很,一口一个堂姑娘的唤着,自己便想着赏她些肉干,却不想这事今日成了她嘴里的笑料!
上官景仪忍了许久,才克制住了想回房把这身华服脱下来的念头。
脱下来又能如何,她所带的那些衣服,比这些碎嘴丫鬟的服裳还不如,也不过是徒增她们的笑料罢了……
这时小红领着天云过来,恰好听到她们嘴里不干不净的话。
得了姑娘示意的灵棋站出来高声训斥道:“你们两个可是嫌分配的活计太过轻省?还有闲空在这儿嚼主子的舌根,还不快些干活去。”
两个小丫鬟连忙止了话头,弯腰请安道:“姑娘晨安,灵棋姐姐安好。”
天云也未在意,柔柔道:“这些话日后别再说了,景仪堂姐来者是客,你们该恭敬礼待才是。”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姑娘心慈,不曾追究,两个小丫鬟心下窃喜,连忙认错。
假山后的上官景仪却五指紧紧拢着,自己被那样嘲讽,上官天云却只是如此轻拿轻放,一句带过?!
堂屋里。
天云解释道:“父亲进宫授课去了,祖母有何吩咐,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却不买账,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把你父亲支走,我便拿你没办法了?今日你无论如何也要跟我走,去向二殿下请罪,再把你哥哥换回来!”
“堂妹妹,你便听了祖母的话吧,她老人家昨晚熬到三更天才睡,实在是担忧天霖堂兄的安危!”上官景仪眼眶还微微发红,她走进来帮忙劝道。
见她进来,小绿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这身云缨紫流仙裙在她弓腰缩背地穿来,真是没有半点飘逸可言。
天云似笑非笑地挑起眉:“堂姐昨晚未和祖母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但对祖母就寝的时辰,倒是了如指掌。”
上官景仪被她一噎,死死咬住了唇瓣,不敢再搭茬。
“景仪这孩子心地善良,自然和我一样感同身受,担忧天霖的安危彻夜难眠,不像你,端的没心没肺,为了你哥哥连一点苦也受不得。”老太太狠狠瞪着她,语气更是森然。
“哦?祖母既然也认为当二皇子的侍妾是让孙女受苦之事,那为何又要苦苦相逼,非压我入那火坑呢?”她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淡然一笑。
“巧言善辩,能入二皇子府享受荣华富贵,自然是你的福,而非你的祸!你这便随我入宫,即刻就走!”她扶着上官景仪猛地起身,强行过来拉走天云,灵棋连忙挡在姑娘身前,“老祖宗,这是姑娘不愿的事情,您不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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