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殿里弥漫着血气,冯源被人抬到了偏殿之中,外间守着的侍卫都是满眼惊惧。
谁都知道新帝不在意废帝,也知道这广宁殿里如同冷宫,可废帝当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了,他们却依旧还是害怕被圣上迁怒。
外头的人战战兢兢的守着,而冯源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头顶上方打开的天窗。
那外面是黑漆漆的夜空,甚至都不见月光和星子,可这依旧是他被关进广宁殿这两年多以来,头一次看到外头的天空。
他如同渴求了许久似的,拼命地大口呼吸着外间的空气。
胸腔因为呛血剧痛至极,像极了已经破败的老风箱,每喘息一声就“呼哧”作响。
耳边听到外头侍卫跪地的声音。
“参见陛下。”
冯源猛地扭头,竭尽全力的伸长了脖子朝着门前的方向看去,等瞧见那边有明黄身影进来,印着外间的亮光露出容貌时,他酝酿了许久的情绪还来不及爆发,就全部丧失在了难以置信的惊恐里。
冯源瞪大了眼,张着嘴呼吸瞬间重了起来。
“你……”
不可能。
怎么可能?!
为什么来的会是太子?!
明明天庆帝说当初西陵王宫宴之上谋反,被他所杀之后,薛诺黄雀在后骗走了他手上枭符,与沈家长子一起拿下了整个宫廷,掀出了所有旧事,天庆帝都被关进了广宁殿里,太子怎么可能还在皇位?!
“不可能……不可能……”
薛诺那般狠毒,她心思多诡,又那般狡诈,明知道太子登基之后绝不会容得下她。
为什么会是太子登基?!
难道当初所有的人都被太子算计了?还是就连薛诺也在事后败了?!
冯源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思绪,脸上更是狰狞至极。
旁边潘青搬来了太师椅,赢元煜轻撩衣袍坐下后淡声说道:“不可能什么?冯大人是觉得皇帝不可能是朕,还是觉得来的会是别人?”
冯源拼命撑着身子:“为什么是你……元璟,元璟呢……”
“元璟?”
赢元煜挑眉,半晌轻笑,“哦,你问的是元窈吧?”
冯源瞪大了眼。
赢元煜仿佛没瞧见他陡然沉重的呼吸和震惊,只颇为善解人意地解释道:
“看来冯大人还不知情,你之前见过的薛诺就是朕失散多年的堂妹元窈,也是永昭姑姑的女儿。”
“她历经艰险好不容易才回了京城,那时候借住在沈家的时候冯大人也是见过她的,只不过元窈如今已经受封了昭宸长公主位,替朕率兵前往南境平乱去了,你若是想要见她的话,恐怕是见不着了。”
这些话如同利刃,将冯源一直以来坚信着的东西撕扯的支离破碎。
他一直以为登基的是元璟,他一直以为就算是他败了,可他好歹也送了永昭的儿子上位,夺了赢旬的江山,就算是他败了又如何,元璟依旧要承了他多年铺路的人情,可是如今却告诉他。
薛诺竟然是嬴元窈,她根本就不是元璟。
她骗了他。
她从头到尾都在算计着他。
她更将他多年筹谋所得之物全部送给了赢旬的儿子!!
冯源张大了嘴“呼哧”、“呼哧”的喘气,死死看着新帝时,那眼里全是怨恨。
赢元煜瞧着冯源气的神色狰狞,只温声说道:“冯大人何必这么动气,你不是一直想要替永昭姑姑报仇吗?”
“如今旧案翻了,永昭姑姑也已经昭雪,世人皆知当年之事是父皇的罪过,永昭姑姑得世人敬仰,当年旧部得以起复朝堂,姑姑的女儿也恢复了尊崇之位,更继承姑姑遗志去做了她当年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冯大人不是应该替姑姑高兴?”
冯源张着嘴脸色泛青,喉间喘息的更重,手里死死抓着床沿时气的说出不话来。
赢元煜却还嫌不够似的说道:“冯大人为什么不笑呢,你不是一直想替姑姑昭雪,如今心愿达成,不该含笑九泉?”
“还是你想做的,从来就不是为了永昭姑姑?”
他素日温雅,登基之后朝臣也都说他远比天庆帝仁慈宽和,可此时他说话时言语却一句比一句锐利,
“你说你是为了替永昭姑姑复仇,揽尽朝权横行后宫,却没庇护半个姑姑在意之人。”
“你拿着锦麟卫铲除异己,为难永昭旧部多年,你逼着安国公让元璟假死,这么多年苦寻枭符想要得了兵权。”
“你遇到了元窈,明知道他是姑姑唯一的血脉,明知道她身中血融丹毒,能够活下来已是万幸,可你从未保护过她,从来没有想过替她解读,反而只想着利用她的身份,利用她体内的毒,拿着姑姑的事情刺激她逼着她毒发疯魔。”
“冯大人,你这些年所做的,当真是为了永昭姑姑吗?”
“我没有……我没有!!”
冯源被刺激的血液翻涌,他神色狰狞的瞪着眼嘶声道,
“我是为了替公主复仇,我只是想杀了害过公主的人……”
“那些人……那些人坐视公主去死,是他们没用才护不住公主……”
公主是为了守着个大业的江山害死了她自己,是这江山有错。
他要杀了所有人,杀了天庆帝。
他要毁了整个大业江山,让所有人都替公主陪葬!!
他没有错!!
赢元煜看着到了现在还口口声声说着为了永昭公主的冯源,看着他声嘶力竭地说他自己没错,他神色冷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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