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在今年下半年,李泰还远在荆州没有归京的时候,便已经接到来自各个方面的请托。简直可以说是处处都有良朋挚友,人人都有不能拒绝的理由。
不过李泰如今颇有将荆州总管府经营成自留地的打算,自然不能为了一点人际交情便随便安排人员充斥其中,如果能力不够,关系再好也得排在后边。
之前他是以诸地新归、人情未附,还需仰仗当地豪强势力维持局面、不宜贸然改变地方军政格局为由,将这些请托能推的尽量都推了,自己不方便推的则就推给大行台。如今他虽然具有总管府的人事权,但荆州总管府总也还是台府下属的机构,台府对于荆州总管府还是拥有最高决策权。
此番眼见群众再次围聚上来殷切请求,而丈人独孤信还在被人不断的灌酒,也抽身不出来帮自己解围,李泰稍作敷衍之后便站起身来向大行台请辞:“数月之前家人便已西来,臣因事所系不得归与相见、敬拜恩慈。如今总算蒙恩得召归国,若再滞留于外,使恩亲久等难见,则着实不孝……”
宇文泰闻言后便也连连点头道:“群众欢迎虽然情谊真切,但也不能连累我功士承受不孝的指摘。伯山且去,天寒风冷,乘我车归。群众仍未尽兴,且入外府继续宴乐,不要再留此叨扰禁中。”
众人闻言后也都纷纷起身罢宴,而独孤信听说李泰要早退回家后,便也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同归同归!我要再谢亲翁教此贤良,使我承惠得此佳婿、门楣生辉!”
平日里他便毫不掩饰对李泰的欣赏和喜爱,如今喝了许多酒水,情绪便更加外露。尤其之前被夺陇右之权,本以为是人生落寞的开始、从此以后只怕也要如诸元魏宗室一般只得虚荣而不得实权,却不想因为女婿的带契,使得人生荣耀再攀新高。
饶是独孤信对李泰颇多青睐看好,但也没想到这么快便能如此得力,如今在他心中对于这个女婿也是满意到了极点。爱屋及乌下,对其家人也是重视得很。
众人望其翁婿两人相扶而出,心中也都感慨不已。毫无疑问,这样的情缘结合着实羡煞旁人。一个是北方名门,一个是霸朝新贵。一个是年富力强,一个是资望隆厚。彼此间相辅相成,简直就是无可挑剔。
“户下真能得力者又何须望多啊,如李伯山之类,一人足矣!”
一行人送行到了宫门外,望着翁婿两人登上车,才又返回皇城丞相府中继续刚才中止的宴会,路上广陵王元欣便忍不住的感叹说道。
他或许是说者无心,但却难免听者有意,同行众人便不免打量起其他几个柱国来,他们多有子弟为大行台户下婿子。按照广陵王的说法,可不正是不能真正得力的。
“弱冠少年壮未娶,八十老翁迎新妇。人生于世,各有定数。勿羡人有,勿怨己无,各自勤于修持,即便不能得于完美,总也能够各有收获。”
于谨倒是很豁达、看得开,听到众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便开口笑语说道。他家儿子们虽然不如李伯山这般威赫当时,但在他看来也都各有可取之处。
独孤信上车的时候,嘴上还在唠叨着要和李泰的父亲李晓痛饮一番,但毕竟是喝了太多的酒,等到车驾抵达李泰家后便已经昏睡过去。
于是李泰便先在家门前下了车,转又吩咐车驾直入府中,让家人暂且安排丈人入住客舍,自己才又与门前等候的亲人们相见问好。
“阿兄。”
“十三叔!”
门前一群少年和孩童走上前来,为首的乃是李泰的二弟李超和三弟李奥。李奥如今年纪十五六岁,同李泰初入关西时差不多,生的也是清秀文静。
再后面跟着六七个年轻人和小孩子,便是李泰诸位堂兄的儿子们。年纪大的二十出头,跟李泰年纪相仿,小一些的也已蹒跚学步,学着兄长们奶声奶气的向着李泰大呼十三叔。
李泰望着众人拘谨而有好奇的目光,心内不由得一乐。不得不说,大家族人多对抗风险的能力就是强,他们一家在河阴之变中遭受重创,几个大爷全都丧命其中,剩下的全在他老子李晓带领下逃难到河北落脚,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俨然又发展为老少几十口的大家族。
“日前家人们留在关东,总觉得厅室之间空旷冷清。如今总算西来团聚,庭院里也变得热闹温暖。”
李泰一一回应这些小子们的问好,顺便抬手拍拍年纪比较大的几个侄子并笑道:“当年乡里教你们的武艺有没有勤练?稍后我可要考校一下你们才力堪否上阵杀敌!”
“十三叔离乡之后,户里便没了亲长督促练武,治经学术,武艺便有荒废,恐怕要辜负十三叔的期望了……”
这几家伙旧年乡里便常常跟在李泰身后厮混,精力旺盛,那也都曾是人嫌狗厌的货色。但在李泰离乡之后便没了人带领胡闹,在父母捶打管教之下反又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久别之后再见这位叔父,几个侄子们心内自然不乏童趣回忆重新变得鲜活起来,但一想到如今叔父身份却不再是乡里恶少,言行便都又变得有些拘谨,对于这种明显玩笑的问话也都一板一眼的回答。
“无论经术还是骑射,我家子弟但有一技之长,便不患出仕进用。”
李泰又对他们笑语一声,然后在一干少年们拱从下行入了家门,直赴中堂而去。
李泰几位堂兄眼下都陪着李晓在中堂等候他归家,待他入堂之后便也都纷纷起身往来:“十三郎回来了!一别数年,今再相见,仪态风采都较往年大为可观啊!”
李泰先向父亲作拜,然后又向几位堂兄说道:“今日陪送梁王入城,却被陛下留宴宫中。没能第一时间归见父兄,请兄等见谅。且先容我内室更衣入拜阿母,而后再来此间请兄等以酒痛惩我这个失恭少弟!”
“速去速去,我等自是无妨,叔母却已经等得心急,已经使仆来问数番了!”
众堂兄们闻言后便也都笑语说道,摆手催促他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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