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各自收兵休战,李泰便也在群众簇拥下进入河阳南城。
这座让西魏君臣都魂牵梦绕的城池并不以雄大险峻见称,就是一座滨水而建的城池。因其所在的位置特殊,并非是土夯的地基,而是用岩石、木桩垒砌而成。
临淮王元孝友早已经率领其他城中属官们等候在城门处,但却并没有立即迎上来,站在原处认真观察片刻,待到确定被贺若敦等簇拥在中间、英俊的有些过分的年轻人才是队伍核心,这才阔步走上来,远远便抱拳作礼道:“这一位想必就是西河公李开府,李开府英名听闻已久,今日终于有幸一见,俊逸风姿举世无双!”
“大王谬赞了。”
李泰早听贺若敦等讲过元孝友的事情,这会儿便也微笑作揖道:“末将等奉命东进讨贼匡义,能得大王举义共事,着实幸甚!部属诸将告我,城防诸事多仰大王之力,实在感激不尽。”
一行人寒暄着进入城中,待入军府坐定下来,元孝友才又满脸笑容的开口道:“冒昧请问李开府,是否识得卢柔卢子刚?他一家人今在关西是否安好?”
“卢子刚是我表兄,岂能不识?当年初入关西时,多仰表兄等亲友提携扶助,才能立足彼乡并有机会任事建功。表兄一家今居长安,内外祥和,人共称羡,大王莫非与我表兄有故?”
李泰闻言后便笑语说道,心里也有点好奇这元孝友同他表兄卢柔有什么关系。
“岂止有故啊,实在渊源深厚!”
元孝友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亲切,当即便讲起他与卢柔一家的关系。原来其人正是卢柔娘子元氏的亲叔叔,而他这个临淮王的爵位也是因为卢柔丈人无子而袭兄长之爵。
听到彼此间关系这样亲近,李泰对元孝友更作尊敬姿态,毕竟表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过私交是私交,公事归公事,尤其眼下还在两国交战的最前线。攀过关系后,李泰很快把话题引回到正事上来,首先需要了解的自然便是当下河阳南城中的人事情况。
元孝友也是一个懂得察颜观色之人,并没有恃着刚刚攀结的关系而有怠慢,同样也端正起态度将城中诸事一一介绍交代一番。
原本河阳南城并其左近回洛城等诸城戍计有军民两万余众,这其中最核心的便是薛孤延所部数千晋阳兵精锐,但今都因金谷城战败而流散于外。
贺若敦等人入城之后,为了延缓河桥北面城池守军向此发起进攻而遣返数千来自河北的番兵,同时城中军民也离散颇多。到如今,凭着元孝友久为此境官长的号召力,城中还有将近两千名番兵存留。
这些番兵多数都是河南当地人,虽然名为兵,但实际上只是在河洛乡里所征集的乡户士伍,本身并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即便是组织武装起来,也只能使用一些简单的短刃器械,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
东魏朝廷是比较忌惮河南当地发展武装力量,包括河阳三城在内的众多城池防戍,基本上都是以晋阳兵和河北州兵与豪强部曲担当主力。
但这些人对于河洛地区那可是全无乡土情怀,无论是侯景等北镇军头,还是之前的高敖曹等河北豪强,他们在河南往往都是破坏多而建设少。
所以当薛孤延的主力被打残、河北番兵们也都被驱逐一空后,剩下的此边军民对于西魏人马占领河阳南城这件事也都没有什么抵触,但也并没有箪食壶浆喜迎王师,估计也是因为深知西魏贫弱、盘算着他们这些人过不多久又得滚蛋而懒得表态。
除开这些番兵人力,同东魏交战还有一项重要的内容,那就是所缴获的物资,而河阳南城中的缴获必然也不会让李泰失望。
当见到元孝友拿出那成卷的仓储物资计簿,李泰仿佛又看到成队的高敖曹站在他的面前等待检阅。尽管高敖曹到死都没有进入这座城池,但还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此间,而且还是好多个。
早在李泰人马到来之前,负责镇守河阳的斛律金便曾提出与奔赴颍川的韩轨所部人马会师合剿河南叛军的计划,这计划中还包括拦截阻击王思政的荆州军和西魏关西人马的构想。
尽管这一计划还没有完全执行,但相关的物资筹备其实已经开始了。
薛孤延之所以对李泰进叩河洛反应如此激烈、尽起所部人马前往攻杀遏阻,就是因为河阳人马若想投入到河南战场上,就必须确保河洛地区的局势相对稳定,否则此间人马就不敢离开河阳三城。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既然有着这样一个计划的存在,那么河阳南城作为黄河南岸最为重要的一座关城要塞,自然就成了物资向南输送前站的不二之选。
所以河阳南城积存的粮食谷物便有将近三十万石,各种军械更是数不胜数。单单守城所用的大床弩,仓库中便存放着上百张之多,因为斛律金打算等到河南动荡结束后,按照动荡过程中诸处表现再对河洛防务整体调整一番,增设一部分防戍据点。
但今这些物料可都便宜李泰了,让他越发感觉到同东魏交战真是一件前程远大的事情,当然前提是得能够取胜,若是旧年邙山之战那种阵仗,一次就能让人吐血加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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