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很坦然。
这份坦然让顿弱有些惊异。
能说会道的长安君没有再找借口,而是以一种霸道的方式直接宣告了这不合利益、法理的事。
顿弱有些不适应。
但这不适应非但没有要他对嬴成蟜紧皱的眉头舒展,反而令纵横侯越发失望了。
找个借口也好啊……
在贵人云集的秦都咸阳,再嚣张的贵族也不会公然践踏秦律,哪怕背地里对秦律不屑到极点。
这不仅是因为贵族要给始皇帝一点薄面,更重要的原因是维护秦律的权威性,就是维护贵族的利益。
秦律不是为了公平正义,而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让秦国趋于一个稳定的状态,从而有利于贵族阶级统治秦国。
高阙新颁布的律令也是如此。
嬴成蟜明目张胆徇私,枉纵奸淫了匈奴女人的王廿,公然践踏军令,会破坏掉军令的不可抗拒性。
这种霸道无双的言语,在注重利益,纵横一道大成的顿弱看来,愚不可及!
顿弱微微侧身,让开了出去的道路,冷冷提醒道:
“你在动摇你自己的统治,破坏高阙的地基。
“只为一人,而置十五万人于不顾,置大业于不顾。你不为王,实属秦国之幸。”
嬴成蟜带着王廿迅速从顿弱身边经过,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时间耽搁的已经够久了……
“哼!优柔寡断!蠢!
“好在这王廿尚识时务,应不会误事。”
顿弱轻声细语,脸上掠过一抹自信。
看似他没有拦下嬴成蟜,今日白来了,实际上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他来之前调查过王廿这批老兵对嬴成蟜的情感,知悉这批老兵中有好些曾在咸阳,为嬴成蟜公然造始皇帝的反。
没有人不怕死,但这批老兵对他们将军的忠心,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只要他在王廿面前将这背后曲直都说清楚,王廿为了嬴成蟜的谋划,会主动求死,没有人能救下一个执意要死的人。
人心,人性这条道,不只是嬴成蟜一个人走,纵横这门学说就建立在这条大道上。
夜幕漆黑。
门口的守卫早已被嬴成蟜利用职权调走,王廿出了营帐便跟着嬴成蟜行进,一路上,十米之内无人影。
他低着头默不作声,一点也不像他的性格。
在这静谧的夜,一丁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王廿查着将军在前面走路的脚步声,拳头握得越发紧了。
稀疏的星光照的两人身影斑驳,似乎没了实体似的,有些不真实。
前额传来触碰感。
王廿退后一步抬起头,他撞到了嬴成蟜。
不是他有意撞上去,而是嬴成蟜突然停了下来,跟在后面闷头行的他没刹住车。
“怎么了,将军。”
王廿想笑一下,让气氛不要那么沉重压抑,使劲扯动嘴角,极不自然。
他看到将军脸色比在营帐内还要难看,不知是被那个叫顿弱教训的缘故,还是在担心放走他以后要怎么善后。
哦,还有一匹静静站立的战马,原来是到了。
战马的呼吸声在这夜间很大,看到战马的第一眼王廿就听到了。
奇怪,应该早就听到才对……
他脑子有些迟钝地思索,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将军一攀马背,腾空而起,跨坐其上。
嗯?将军你上去做甚啊?这战马不是给我准备的嘛?不应该让我上去嘛?
“上来。”
声音很冷淡。
面前出现了一个手掌,王廿犹豫片刻,一把将手搭了上去。
触及很温暖。
一股大力带着他也腾空而起,落在了马背上。
“驾!”
两人跨坐的骏马跑了起来。
王廿懵逼了,我触犯军令,连坐将军也要跑?
“将军,这”
“闭嘴!管不住鸟的废物!”
饱含毫不留情、极不耐烦两个感情色彩的话语让王廿不敢再质疑。
反正,马总有停的时候,将军也总会回高阙。
不管将军送多远,他都要回来,死在那群匈奴狗面前,维护军令的威严,他不会让将军为难的。
他这么想着。
慢慢地,身边巡逻的秦军越来越多,好几次战马都是从巡逻秦军身边经过,“拜见将军”这四个大字都给王廿听懵逼了。
这个逃跑路线人怎么这么多,将军不怕被发现嘛?
匈奴人特有的营帐——穹庐,也越来越多,王廿更懵逼了。
怎么还逃到匈奴狗这里了,哦我懂了,将军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将军是要把我藏在这里!
也好,不出高阙,回来的时候不用跑那么远。
战马已经不跑了,改成走了,踢踢打打,很有节奏。
走到一顶是四周穹庐两倍还大的羊白色穹庐前,嬴成蟜轻勒马缰,战马驻足不前。
他跳下马,一拳砸在王廿悬空当啷的腿上,不轻不重,足以让王廿回神。
“滚下来!管不住鸟的废物!”
王廿神色惊异,一脸不解,其间还夹杂着怨憎恨。
这顶穹庐,正是他的作案现场,他就是在这顶穹庐内,将大秦帝国好男儿的精华,赐予了那条匈奴狗。
翻身下马。
“将军,这”
“鸟管不住,腚也夹不住?闭肛!”
王廿神色讪讪,心间却有一抹怀念,这句脏话也就他们这些老兵能听懂了。
将军就是将军,打仗厉害,骂人也厉害,发明了诸多骂人语句,杀伤力比竖子、畜生、蠢货要大的多。
“跪下!”
“啊?”
王廿退后一步,猛烈摇头。
他堂堂饕餮军二十营营长王廿,手下有五百饕餮兵,屠戮眼前这个部落的所有匈奴狗用不了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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