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安胸有成竹的矜持一笑道。
“道理说白了其实也没有那么神异和出奇,只是人在城墙后聚集的多了,不免长时间呼气成烟。又没有夜风来吹散,反而遇到下坠的寒流,就很容易形成相应一时成片的隐然烟云和霭气了。。”
说到这里,他又比划了一下自己营盘的方位,以及笼罩在上空各种活动所搅扰起来的烟尘。
“只要用心观察的多了,自然会发现其中细微差别和端倪,无非就是观察是否足够细致,经验积少成多的过程长短而已。”
“某,却是受教匪浅了。。”
钱具美不由拱手一礼道,心中却在感叹这位真是好为人师,这种军伍阵略之道也敢于坦然示之自家。就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根本就是成算在胸而无所忌惮呢。
接下来周淮安却没有时间理会他的心情变化了,因为负责阵前作业的工程团校尉罗文,已经走过来汇报新近的进度和发现。
“你说的是,三条主要的地道都已经差不多接近城墙了?”
周淮安不由反问道。
“正是,并且已经有一处挖到了疑似墙基的硬夯土所在了。。这就是取样回来的结果。。”
作为桂阳矿户出身的罗文,生的一张古铜色的方脸,满身是经年的疤痕而手脚都积累了厚厚的茧子。手里还捧着一块物件。
“如此甚好,”
周淮安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硬块,虽然是肉眼可见的土质成色但是居然硬实的很;掉下来的碎屑也不是粉末状而是剥落的片状。显然就是当初作为墙基时夯在深沟里作为地基复合土。他不由当即嘉勉道
“从今天开始团中每人每天加一斤麦面或是米饭的配额,再添一两臊子或是油脂。接下来还需得烦劳你们继续加固下去,以待时机和号令了。”
“俺们多亏领军恩德,才从山坑走出来,又有了现下卖力就能足饱的好日子。却怎敢不戳力以赴为本分。。。”
罗文当即感恩戴德的拜谢和推拒道。
“莫说额外讨什么犒赏了,传出去兄弟们可要戳我脊背的啊。”
“你这般可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功过赏罚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就算是尔等有心报效,也不能违背基本的规矩,不然又何以服众呢。。”
周淮安亦是打断道。
“若是觉得心中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尽量从日常的行举中尽量提高效率和多出成果,来作为对我太平军的回馈好了。。”
“还是领军想的周全。。我这就传告兄弟们。”
罗文亦是感怀不减的连忙领命而去,而周淮安也不禁露出一丝会心笑容来。
为了掩护这些地道的动静,这些天太平军可谓是煞费苦心了。不但日夜鼓噪骚扰之,还进行了大量真真假假的地面作业,比如用来压制城头兼带遮挡视线的土台,混淆人员调动往来的壕沟、胸墙。
这就是古代穴地攻城法的精要,挖到墙根底下再慢慢逐步掏空,用木柱撑起来只待时机合适就将其拆掉或是烧断,以实现破坏城墙基础造成崩裂的效果。
虽然理论上说起来很简单,只要堆积足够的人力就行。但是在这个时代实行起来却是一件技术含量颇高的事情,足以将大多数农民起义军给挡在门槛之外。
首先要有相对精确的测绘和勘探手段来保证基本方位的准确,其次是要有足够数量经验丰富的人手和工程计算余量,来规避挖掘过程当中可能产生的各种状况和意外。
最后才是城池附近地理环境的可行性因素,地下水过于丰富或是土质过软的地段是不要指望了。就算是强行开工也不过是在渗水和坍塌中找死。
而对于围城的太平军来说,并不缺乏讲习所培养出来的勘探和测绘人员;而横跨连州和郴州之间的矿山、坑场也提供了不少经验丰富的矿户。因此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丹徒城可能靠近江边所带来的渗水状况了。
不过通过三个方向的多处尝试性挖掘,坍塌和渗漏了好几条地道之后之后;太平军的工程部队总算是发现,这丹徒城的核心其实是建立在用堤坝和城墙围起来的硬质台地上。只要肯逐一的多尝试一些时间,还是有概率找到穿过淤积的城壕,而比较稳定的通道和路线。
而且与传统的穴地攻城手段不同,太平军无需将地道挖通到城池里去,或是将墙基下掏空的大量作业;这往往也很容易受到城内察觉而予以相应的反制。
比如用地下挖坑的缸听法来确定方位和距离,再以反向地道或是其他破坏性作业来捣毁之。太平军只要挖到相应的大致地点就好,剩下的就交给相应跨时代的技术手段来解决和补足了。
当然了,
虽然太平军在丹徒城下采取的是围而不攻、虚实相间的战术,但是相应攻城的准备却是不折不扣、实实在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当中;无论是通过江宁转运过来的各种物料和器械,还从地方所征集和采买的物资用度,都是在确保一个目的。
一旦分布在外围打援的各路兵马收聚回来,就可以迅速转入到较高强度的攻城态势中去。这样随着地道的接近完成,主要的菜色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最后一位客人前来上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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