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船在风波荡漾的大野泽上,到处都是发黄泛白的苇草、漂浮在发暗河水的枯枝败叶,所构成初冬凋零、枯寂的景象。曹翎亦是满怀心事的看着远方,那正是彼岸州治兼理所——郓城所在的方位。
因为有熟悉故旧的主动协助和提供资源,所以他容易就在这次水畔镇子当地补足了食水用度,还得到了用以横渡大野泽的船只和人手;甚至还有其带领的十多名士卒自愿放弃职事来相随。
“小衙内,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你可不晓得,自从老节帅为国殉难之后,大伙儿的心思都乱了啊。。”
只是同船的征募虞候李三官,犹自直在他耳边不停念叨道。
“好容易推举了那位留后上位,结果魏博镇那些狗东西就转头打过来了啊。。我就想了,要是衙内您还在的话,岂又能那么轻易了丢了三州十几城之地,被人打到郓州境内呢。。”
虽然知道对方放弃了职责来跟随自己,乃是心中别有所求并不只是报恩那么简单的动机。但曹翎还是好声气给应承了下来。毕竟还要借助彼此的干系,掩护自己前往郓城之中相机行事呢。
曹翔也由此从这位名为李三官的虞候口中,得到了在父兄相继同天平军主力泗水战死之后,在天平故镇内所发生的一系列事端和变故。
比如那位临危受命被推举上天平军节度使留后的堂弟曹实存,实际上今年才不过十一岁;因此节衙上下的诸事大权都掌握在了都虞候吕广琦和都团练使赵泓手中。
因此,原本曹氏父子相关的老人和部旧,都被逐步的贬斥、弃用和外放、打发到那些无关紧要的职事上来,比如像李三官这般的亲从,就被指派到乡间去募兵和哨粮之类的。
要知道,原本作为世代忠于朝廷而以文官甚至是宰相兼任节帅,与忠武、泰宁等北地强镇并称朝廷在关东基石和防要重地,最盛时有兵额三万三千五百员,而且还不计各州备盗、巡守的团结子弟或是守捉兵。
又因为正当诸水交汇的漕运枢纽,天平军除了供养和维持这些军伍之外;每年还可以进奉朝廷的两税及椎酒钱十七万贯,又时常內献于天子的琼林、大盈诸库,绢帛土贡动辄数以万计。可谓是既赡强兵又得足食。
然而自从关东大旱连年,天平军治下亦是群盗蜂起;而当曹州冤句出了个黄巢之后,作为威临关东的强镇之一天平军,也不可避免的开始走下坡路了。
先是黄巢率领的贼军声东击西的打破了郓城,当众处决了节度使薛崇;然后郓将崔君裕又在当地自立为留后权知州事;发动兵变赶走了朝廷派来的节度使张锡,又吓的继任的杨损不敢前来履职。
直到尚属平卢节度使宋威副手的曹全晸,引兵追击王仙芝贼军时路过其境;才乘其不备而折转攻杀崔君裕,就此令郓州及天平军所属冲归朝廷。
然后曹全晸在任上励精图治、聚民屯守数载,才令这中原盗贼蜂起的首乱之地,朝廷眼中的“贼乡”,重归一时的平定与小安。故而曹氏在任为时尚短却是已然颇得人心。
在他手上,虽然尚未能够回复到全盛时的三万三千五百军额,但是号称也有两万五千员的强兵,还重建了各州及县下的团练人马。后来为了支援河南别地备盗和东都邻近的讨贼事,为朝廷旨意陆续调走了七八千军额。
尚未恢复起来之际,曹全晸又得以临危受命江西招讨使,乃引天平军精锐万余人马南下荆襄,以拦截和阻挡大举北窜的岭外贼军;虽然一路转战过来而屡建大功,但是天平子弟亦是逐渐的折损和凋零。
虽然朝廷也有所陆续增补和输送,但是在令人绝望而悲壮的徐泗一战之后,这只天平军的精锐和精华,还是不免全军覆没而尽付东流;以至于郓州的本镇所在,竟然只有八九千的军额可用。
是以,当魏博镇的韩简亲率大军攻来之际,仅有一些备盗团练和守捉兵的沿黄各州,几乎毫无抵抗之能而如入无人之地。最后靠的是郓州上下同仇敌忾的决死反击,才于一边倒的绝地中争得一线转机出来。
但是按照李三官的说辞,入境为了迎战魏博军的进犯和侵攻手段,郓州上下亦是穷尽了手段,甚至就连大野泽上的水贼和境内流民,也在招抚后被拉出来凑数。
而如今在天平军控制下仅存一个完好的齐州和小半郓州之地,却要供养仓促聚集起来的号称“三万大军”,未免有些吃力。因此只能四处分派人手以罗索钱粮和徵募(抓差)丁壮于地方了。
而东面比邻的(青州)平卢镇虽然尚有余力,也是亲附朝廷的阵营所在,但是因为不战而退的节度使安师儒,回到青州后为大将王敬武发起的叛乱所驱逐,犹自在梳理和平复内部的异见而无暇他顾。
因此,在对魏博军取得了初步反击的成果之后,节衙上下亦是一片再接再厉、乘胜追击,以光复四州全土的呼声和浪潮了。当然了根据曹翎的判断,这其中还有另一番的因由。
因为若是不能再夺回更多地盘和财货以为犒赏和供养的话,只怕好容易聚集了这么多人马的郓州城内,亦要在财计供给不及之下重新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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