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噩耗眼见得方寸大乱的崔致远,也一边没口道谢这位,一边由他引着重新从侧边处出了牌楼,又神不守舍的骑上了那匹青驴,而在踢踏声中摇摇晃晃的驰走而去了。
只是当他满心忧虑而浑浑噩噩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突然被河上迎面的冷风一吹,不由狠狠打了好几个大喷嚏,突然间就在驴子的鸣叫声中勒缰停了下来。却是回首望向后方依然是越发灯火通明的蜀冈山丘和大都督府/节衙的建筑群落,却是谓然不已的沉重叹息了一声,转向了另一条返程的道路去。
而在蜀冈半腰的鼓楼顶上,也有人在栏外暗淡灯火照不到的阴影处,默默看着崔致远远去的城坊方向所在。直到一个随着蹬蹬走上来的脚步声,而出现在他身边的声音请示道:
“孔目,就这么让这新罗子走了吗?怕不是还会反悔和反复么?”
“无妨了,只要他在这里节骨眼上,出了这衙门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难道你觉得,还有人会给他机会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叠带有娟秀字迹的手帖,给燎在了鼓楼内的灯火上,又变成了夜风中吹风而散的细碎灰烬。
“这就是你们一齐的打算么?”
而在节衙的内堂之中,脸色不渝的杨行慜也在努力压抑着怒气道:
“我说过多少遍,不要扩大事态,能不杀人就不杀人;一切都要缓缓图之。你们倒好,放纵手下肆意抄掠各所宅邸动辄捉拿拷打,恨不得把这城中可用之人都给我杀尽了才甘心么?”
“现今人都一气杀的差不离了,却又来关我要什么章程?我能给你什么章程,难不成要我要把所有知情人都都在杀一遍!!!”
在场的朱延寿,田峮、赵锽、吕师造等大将却是莫敢与之对视;而俱是垂手恭立。而行军长史严可求、司马戴友规、判官周隐等文职官属,亦是冷着脸或是侧目以待,表情微妙的侧立在旁,却没有任何主动进谏和开声的打算。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这些部署们唯唯诺诺的相继退下之后;满脸心力憔悴的杨行慜,也对着身边的值守虞候道:
“方才之前,可有人递了帖子来求见?”
“倒有一个,乃是幕下的崔主案。。”
值守的虞候回声道:
“偌大的城中,难道就只有这么个有担待,敢直言的么?”
杨行慜不由叹息道,若是有人这时候递上一份陈情或是求请的文书,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押后和重整这场是非纷扰了。
“只是随后崔主案就突然自行离去了,就连文贴也抽回去了。是否令人将其追回。。”
这名虞候又小心补充到:
“不必了,”
杨行慜却是神情冷了下来,再度摇头道:自己看重对方的由头,除了作为宾贡科探花郎的才情和名声之外,不过是崔某人身为归慕大唐藩国人士,而长期以来洁身自好没有什么朋党;正好树立起来作为礼贤下士的榜样和招纳贤才的范例。
然而此时此刻,杨行慜却又不由想起身边的那些投献的幕僚,所偶然隐晦提及在他高骈手下不得重用的因由:“非我族类,其心有异”
与此同时尚不知自己已经被下了“其心有异”判定的崔致远,也是身上又冷又累而满心的悲观失望,宛如沉甸甸的大石缀压着他,几乎一个失神就要从坐骑背上跌落下去了。
他自少年时来大唐游学、科试、任官的经历十六载,也代表他生命中最为美好和精彩的时光所在。因此,他一度从身心和外表上都已然与大多是唐人士子无异,也想要全心全意的服侍和效从这个伟大的中土天朝。
但在这一刻,他却忍不禁第一次生出了“不如归去”的思乡之念,只是当有些浑浑噩噩的崔致远,在沿途遭遇了的那些十足们,有些惊异和侧目的眼光当中,回到了大市里的本来所在,却又被迎面而来的浓重烟火味和热力,给熏的整个人都难免背过气去。
而在远处着火的方向,赫然就包括了他所停居的那处私家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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