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由此明白了当初临行前那句“你能保全百姓否”,是如何的沉重和残酷了。在这争战纷纷的北地,想要凭借个人或是局部的力量,得以独善其身而偏安保全一隅,实在是一种奢望和妄想。
为了保全亲族不至于覆灭,他需要以天平军的名义维持住一支效从自己的武装,而为了确保这支武装忠实可靠,他必须相尽办法守住自己的地盘和竭尽全力的盘剥治下百姓,来获取足够的犒赏和军需,同时用铁腕手段和严刑酷法驾驭之。
然而当遇到灾荒和战火,就连杀鸡取卵式的盘剥治下百姓也无以为继,那就只能兴兵出去抢别人的地盘,掠夺别处的人口财帛粮草。如果抢不到反而打输了,在损兵折将削弱了自身防护和凭仗的同时,也不可避免遭到心怀不满的部下反噬。
于是,新一轮的兵乱和骚变,最终演变成身死族灭的易帅过程,而屡屡尝试过以下克上反乱好处的将士,也会食髓知味的变得越发贪婪和欲壑难填。这无疑也是世上大多数藩镇军帅们,所无法摆脱和超越的悖论和死循环。
但是,至少有即将建立新朝的太平军这层关系在,曹翔总算是可以从中超脱出来了,而将进入死结的治乱循环和相应的责任干系都一起交付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的郓城西门,比邻五丈河的河口处,带着大队人马徒手列阵相迎的曹翔,也当先毫不犹豫的屈膝在雪地当中,而拜领了由太平督府记室参军吕岩作为使者,而有些姗姗来迟的长安方面的训令;
随之而来的,除了第四郎将兼河南道营田大使张居言亲自带领,在都畿道境内已经编练完成的八个驻队营和四个暂编营之外,还有一支满载干粮罐头、油脂柴碳和衣被帐毯的辎重车队。直接在郓城西门外堆砌成了数座格外显目的小山。
而后就在排队前来领取的天平军将士们,有些欢天喜地的气氛中,几乎是平淡无波又不动声色的完成了最基本的接防。而长相沉厚灰发苍头的张居言,这才把握着曹翔的手臂温声道:
“莫要担心,王上对于尔等在北地的所作所为,还是颇有赞许的。此后更有彼辈的大用之处。”
“多谢王上恩德,我也可以带领家人安心前往长安侍奉了。。”
闻言宽心了许多的曹翔连忙谦声道:
“这你就想错了,此番王上的意思,乃是天平军的旗号,还需得你来继续打上一段时日的。。”
张居言微微一笑道:
“王上竟然如此信重,某当何以为报呼?”
曹翔闻言愈发谨慎的小心探问道:
“我既来接防天平故地,自然不只是为了防备河北,同样也是为了日后经略的打算;而天平军的旗号更有大用,你我共事之期却是来日方长了。。”
张居言却是笑得愈加亲切了。
“不敢当,日后还请率将多多指点。。”
听到这里,曹翔心中最后一块石头才彻底落地;身为一名早已经在太平军处挂号过的降人,他倒是不怎怕战场上的兵战凶危,就怕自己对于新朝没有用处了,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毕竟,无论是身为天平军这个地方军事团体的领头人,还是作为曹氏一族当代的当家人;于公于私都要争取到替新朝出力的机会,才能为家门的传续或又是手下这些追随的部旧,争取到更好的条件和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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