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啊……”奥薇拉看着大卫凋像脸上戴着的纸面具,又看了看在他的脚边徘回踱步的几只小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是个牧羊人吗?”
“恩。”
林格轻轻点头:“正因这个缘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牧羊人被本地居民视为带来不详与灾厄的职业。于是,担任牧羊人的那些村民必须戴上纸制的面具,遮住脸庞,才被允许在亚维翁人的土地上自由行走。如是流传下来,便成了萨莉亚原野周边地区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到了当今时代,已没有人强迫他们必须戴着那样的面具,但古老的风俗源远流长,以至于演变为一种职业的传承,至于最初戴上它们的原因,倒是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一个传统的诞生,往往与当地的人文历史息息相关,但当这些人文与历史深深扎根,融入了人们的生活习惯时,反倒会让人忘记它原本诞生的缘由,进而更关注表象的事物,譬如日常生活中习以为常的景象。
这种时候,或许连一个稍微查阅过相关资料的外来旅客,都比本地人更清楚传统背后的故事与深意。
“听起来很可怜。”奥薇拉仿佛想象到了那样的画面:“他被迫戴上面具,离开自己的故乡,和羊群一起流浪……他真的犯下了什么罪吗,林格?”
公主最后问道。
“肯定是迫害!”林格还没回答,爱丽丝已迫不及待地下定了结论:“宗教界就喜欢整这种烂活儿,遇到什么天灾就随便找个人出来顶锅,扇动群众直接给他定罪,最严重的时候还要绑在十字架上执行火刑……哼哼,说不定秩序天平的仲裁官就是这么对付异类的哦?”
她又在吓唬奥薇拉,贝芒的公主被吓得小脸一白,连忙往后缩了两步。
“和宗教无关。”林格摇摇头道:“无论是从前的阿维尼翁村、还是现在的亚维翁城,当地居民从来没有信仰过任何宗教,既不信仰来森堡本土发源的古老宗教苍天教团,也不信仰在后来传入的圣泉修士会。他们唯独崇敬那场带来了改变的风暴,称其为伟大之风,却也并不将其视为神明供奉。”
“可是,黄铜书卷中记载,克雷索夫王室、苍天教团与那位主赐天使的同盟协议,就是在阿维尼翁村签订的吧?”爱丽丝一只手托着下巴,寻思琢磨着:“天使不是宗教的典型象征吗?”
“谁和你这么说的?”
林格瞥了她一眼:“在古老的多露希恩方言中,‘天使’的语意是‘来自天空的使者’,和神明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主赐’,则是一种较为通用的翻译,对于那些突然崛起、并在历史上留有诸多功绩的伟人物,都可冠以此前缀。比如曾寂寂无名、却追随圣女贞德推翻帝制、建立共和的主赐十二骑士,以及带领来森威尔从一介小国强势崛起、甚至数度参与西陆霸权争斗的主赐圣骑士王等。”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在克雷索夫王室和苍天教团的眼中,这位‘从天而降的使者’,也是忽然出现,并且完成了某种惊人的成就,因此才用这个前缀来称呼她咯?这样说来,我忽然有一个猜测了。”
爱丽丝煞有介事地道出了自己的分析:“或许传说中,将山脉吹走的那场风暴,就是这位主赐天使也说不定?”
林格本以为她有什么高论,没想到……还挺有道理的。
“可是,真的有那么强吗?”梅蒂恩弱弱道:“我想,应该只是个传说而已吧?”
吹袭山脉的风暴,真的能与人的力量联系到一起吗?
“你笨呀、梅蒂恩!”爱丽丝瞪了她一眼:“就是因为这位天使很强、所以克雷索夫王室和苍天教团才不得不与她谈判,达成互不伤害的同盟协议啊!就是因为这位天使很强、所以才能够把谈判的地点指定在阿维尼翁村,而不是王室的宫殿里啊!同样的、就是因为这位天使很强,所以才能够留下珍贵的宝藏,等待后人来发掘嘛,嘿嘿嘿……”
说到最后,她发出了诡异的笑声,仿佛沉溺在某种幻想中不可自拔,令离得比较近的粉发小女孩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躲避不干净的东西。
这家伙,还是忘不了所谓的宝藏。
林格无奈地摇了摇头,视线与圣夏莉雅的目光对上时,却看到她开口,无声地说了一句话,那口型分明是在说:或许是少女王权?
恩,的确有这样的可能。
执掌世间法理的少女王权,理论上拥有移动山脉、改变地形的伟力。尽管,林格从没有在圣夏莉雅或奥薇拉的身上看到类似的力量。命运与奥秘的王权固然神奇,但似乎并不直接体现于物质层面。
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始终流传于亚维翁大地乃至整个来森堡国境的风之传说便显得十分耐人寻味了。在过去,人们无法破译用以书写黄铜书卷的文字,因此从没有人知道主赐天使和盟约的存在,自然不可能将其与传说联系到一起,林格这一行人,或许会成为头一个揭开历史真相的人也说不定?
只是,在揭开真相之前,还有许多秘密等待追寻。主赐天使究竟是否为遗失人间的少女王权?这是最大的谜团,也是最难以求证的谜团,至少在亲眼见证之前无法下定任何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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