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开了两个警员的合力束缚,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手铐的铰链逐渐束紧,死死地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呼吸变得愈来愈困难,脸色隐隐发青。
被勒住脖子的警官用最后一点力气,抓起掉在旁边的警棍,用力地挥打下去,砸在那家伙的背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后者却不管不顾,甚至还加重了力道,让警官感觉自己的思绪都要被这条冰冷的锁链勒断了,从牙齿间艰难地挤出话来:“你……疯了……”
“我没有疯,警官先生。”
他的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与残忍的表情,似乎很满足于自己的成果,更乐于见到原本高高在上的警官在自己的手中逐渐变得比下水道里的蛆虫还要卑微。他的嘴角咧开了一个狰狞的弧度:“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觉得我们都是随手就可以捻死的蚂蚁,又把我们当成阴沟里的老鼠,驱赶,打骂,而一切都不过是出于你们那种没有道理的自尊心和傲慢感。但是没有关系,因为很快,你也将变得和我们一样了,警官。”
“伟大的泉灵将会净化这个污浊的世界,净化所有邪恶污秽的灵魂,为我们创造一个没有伤害、没有压迫的神的国度。”
“她给予我们力量、馈赠我们财富、授予我们权势,让我们代替她的意志,改造这个混乱的世界。”
“我们是她的眼睛,看到污浊下的希望。”
“我们是她的耳朵,听见绝望后的低语。”
“我们是她的手足,拯救灾难里的生命。”
“我们、警官!我是说我们!”他勐地叫道,提起了警官的脖子,明明只是个粗暴卑劣的酒鬼恶棍,却表现得比最狂热的传教士还要虔诚,用一种欢喜期盼的语气,述说着发自于心的言语:“只有我们才是她真正的信徒,会成为她神国中最初的圣灵,享有她恩赐我们的一切荣耀,包括力量、包括财富、包括权势……包括那与生俱来的一切,包括我们曾失去的一切,包括我们未曾得到的一切……啊!多么美妙。警官先生、你已经、看到了吗?”
他每说一句,就加重一次力道,渐渐地,被他用手铐铰链勒住脖子的警官停止了挣扎,声息逐渐微弱,蹬着雪地的双脚也慢慢地不再动弹,只留下十几道凌乱的痕迹。在那意识模湖、仿佛很快就要陷入沉睡的短暂而又漫长的时光里,他脑海中残余的想法是,眼前的这家伙,绝对已经疯了。
泉灵蒂福的信仰早在百年前就被教团联合取缔,而这个家伙不仅不是泉灵的信徒,甚至都不是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只有在每周教团联合的教堂举行礼拜的时候才会去领取免费的救助,但即便如此也不能从他口中听到任何一句赞颂神明的话语,反倒经常抱怨教团联合的救济院太过苛刻,居然要他参与工作才能领取食物。
像这样的一个好吃懒做、不知感恩的家伙,竟会从他口中听到对神明的狂热赞颂,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荒谬的事情么?
事实证明,更加荒谬的事情终究是存在的,因为这原本就是个荒谬的世界。
耳畔模模湖湖传来了重叠的声音,似乎每一个人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开始发自真心地赞美泉灵蒂福的慈悲与恩赐,并开始对周围还显得正常的人发起攻击,宣告要以神的名义给予他们终末的审判。
警官甚至在失神中隐约听到了自己下属的狂热叫喊,他本应是个腼腆善良的小伙子,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信仰如此愚昧邪恶的神明呢?此刻却比最狂热的信徒还要残忍,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妇女拳脚相加,甚至用警棍去殴打。
混乱在蔓延,恐惧在发酵,撤离的队伍在暴风雪中停滞了已有数分钟的时间,连前面开路的蒸汽机车都被人为拦住,司机被人拖下来,在雪地里拖行,而车门、挡风玻璃、座椅则被拆卸,如同一头巨兽正被某股神秘的力量人为肢解。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
警官已经感觉不到脖子上传来的痛苦了,他昏昏沉沉中想到:像这样荒谬的事情,还是早点让它结束吧。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呼啸,仿佛子弹穿过枯萎树枝,在暴风雪中开拓出一条笔直的轨道。然后,压在自己身上的野兽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脖子上的力道顿时一松,冷冽的空气又灌入肺中,令他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唔、咳咳咳!
”
他勐地翻身跪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并干呕了一会儿后,才勉强恢复过来。回头想看是谁帮助自己摆脱了死亡的威胁,结果却看到了一个穿着圣银色铠甲、手持巨大银色枪械的男子,顿时怔住。他认出来了,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正是尼姆舍尔市守夜人的长官,同时也是市内隶属于黑夜栖所的永夜教堂的代理主教,艾克里森先生。
在他的身后,一排排宛如机械巨兽般恐怖的蒸汽机车正喷发着灼热的呼吸,将风雪融化为漫天的烟雾,从融化开的街道上行驶而来,轰隆隆地堵住了几条主要干道。紧接着,全副武装的魔导骑士鱼贯涌出,手持各种类型的魔导器,开始配合附近还算清醒的警员,镇压混乱同时重新维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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