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有诗人才能说出诗意的语言,那么这个世界未免也太无趣了。”林格说道:“实际上,这世界上大部分充满艺术感的诠释,都出自普通人的手中,这与职业和身份毫无关系,只取决于人们的感性。”
威尔海姆首领听到这段话后,低沉地笑了一声:“现在,又像个哲学家了。你的感性犹如山中的风雪,总是变化无常,林格阁下,与那位圣者简直是两个极端。”
从他口中提到了一个敏感的人物,林格忍不住回头,看了威尔海姆首领一眼,问道:“我很好奇,在你们夏托托人的记载中,那位圣者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冷静、沉着、充满智慧,并且永远保持理性。”威尔海姆首领用几个简单的词语,为年轻人勾勒出一位学者、开拓者与先驱者的形象,但似乎有些空泛了,将这些词语用于形容任何一个在历史书上留下了名姓与事迹的伟大人物们,似乎也不会有丝毫违和,无法体现出圣者的独一性。
而且,真的有人能永远保持理性、不受外界事物的动摇吗?
林格从没见过那样的人。
他也不认同威尔海姆首领对自己的评价:“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很感性的人,即便与那位圣者相比。”
那么或许,你对自己的认知有些偏差?
威尔海姆首领如此想着,却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因为不太礼貌。他只是看了看林格,然后伸手指向那颗正从群山雾后缓缓爬向天空的巨大火球,语气十分认真:“东阿尔皮斯山脉的日出壮丽如一场雪崩,而你,林格阁下,你的体内蕴藏着一轮终将闪耀的太阳。”
山民或许不擅于地上人的繁琐规矩,但他们看人的眼光从不出错,一万年前的圣图弥可以证明这一点。
年轻人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一个夏托托人的口中听到这么高的评价,似乎大多数与他接触过的人,都会对他另眼相看,比如那位现实魔女。可这些人究竟是真的看透了年轻人的本质,还是想要通过这种行为来彰显自己的眼光和诚意呢?众所周知,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来自他人的赏识更昂贵的东西了。
他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或者说,回到了正题:“昨夜,我听松塔娅说,您与雾山隐修会的交涉已经结束了?”
“是的。”威尔海姆首领微微颔首,并直接告知了交涉的结果:“他们同意将圣人手稿出借,只是不愿亲自出面,因此委托我代为转交,我已经将那些手稿放到了你的屋内。从此刻开始,你们有一天的时间阅览或抄录这些手稿,一旦太阳沉入奥索尔山的西面,我便会将它们收回,并物归原主。这是大灵使阁下愿意承诺的、最长的期限了,希望您能够理解,林格阁下。”
“我完全理解,只是,除此之外的部分呢?”林格问道:“圣人手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因此我们愿意支付同等的代价,作为借阅的报酬——这份诚意,威尔海姆首领想必已经帮我们传达到了吧?既然如此,雾山隐修会莫非没有提出什么要求么?”
“有。”威尔海姆首领沉声道,目光有些深邃:“但我不确定那算不算要求,大灵使阁下甚至没有期待过你们的答复,只是托我传达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
“未来某一日,假如雾山隐修会因教团联合之故,遭遇灭顶之灾,希望你们能够出手,护住他们的传承,为冬佩龙冕下的信仰延续一颗火种。”
年轻人的眼眸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抹惊愕的神色,他没发现自己的语调上扬了些许,以至于惊醒了石屋内还在沉睡的两名少女,使她们隔着一堵斑驳的石墙,隐约听见了接下来这段对话:“他们怎么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以年轻人的阅历,也只能用“奇怪”来形容其性质了。
“我最初听到这个要求时,也和你一样惊讶,不过大灵使阁下倒是给出了一个充分的理由。”威尔海姆首领的目光忽然有些放空,仿佛看到了比群山雾林更加遥远的地方,正在发生或已经发生的某些事情:“他听说过你们的事迹,知道你们曾与教团联合对抗并不落下风,战绩上来说,恐怕比所罗门主导的十三隐士会还要好一些。他们已经在十三隐士会上投过一次注了,既如此,为何不在你们身上也投一次注呢?毕竟只是借出一份手稿,对他们来说还未触及最核心的利益。”
“除此之外,还要一个很重要的点在于,你是罗谢尔亲口承认的真信者。”不知是否错觉,威尔海姆首领在提到那个名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沃土宗最后一位行者,北部高岗群山中走出的沙萨兰特山民,敢于驾驭神之意志向教团联合发起挑战的无畏者……他的认可,并非谁都有资格得到,您似乎是唯一一位,林格阁下。”
罗谢尔……这个暌违许久的名字,再度让年轻人一阵恍惚,距离发生在莱森堡的那场惨剧,分明才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正是在那片开满樱草花的原野上,他头一次以最直观的方式认识到教团联合的强大之处,也头一次感受到万物有灵论信徒那压抑在灵魂中的愤怒与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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