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如果不是江军在关键的时刻叫了我一声,我觉得我一定会被那脑海中的黑暗血液吞没,再也醒不过来。我艰难地站了起来,江军想来扶我,但我无力地摆摆手,拒绝了。
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过来,我的记忆中,真的有一段又一段是破碎的,是模糊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刀,生生地把我连续而又完整的记忆给切断了,那些被切开的片段,被人拿走了。
那些被偷走的回忆中,似乎关系着很多重要的人,有好几道模糊的影子在我的脑海中晃晃悠悠着,但是他们全被浓雾笼罩着,我多想将那一层浓雾拨开,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唯有一道身影是清晰的,我的父亲,李毅然。
我这才发现,我和父亲相处的这二十年里,原来也有很多片段是破碎的。不仅是小时候,就连长大记事之后,很多事情我也都想不起来了。真的是被生生斩断的,我还记得很多关于父亲的事情,可是那记忆,突然就停止住了,或许是停在父亲的一句话,又或许是停在父亲的一个动作上。
“我的失忆,和你们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曾经给我吃了什么药!”我对周医生怒吼。
“李可,你可真可笑,什么事情都要往我身上赖。”周医生靠着椅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目的达到了,他真的让我感觉到了无比的绝望,对比之下,他的脸上反是满足的笑意:“你自己想想,你和我认识这么久以来,除了因为你脑袋里的那颗瘤,我什么时候给你开过药了。”
我使劲地摇头,的确,除了因为脑瘤,周医生从来都没有给我直接或者间接开过药。我脑袋里的那颗瘤,是近年才生成的,在此之前,如果我仔细回想,那些记忆好像我早就想不起来了。
“李可,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许伊为了守护你那段肮脏的记忆,走到了这个地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情吗?可笑!”周医生不顾一切地嘲讽着,江军听的咬牙切齿,但是我交待过,让他不要插手。
江军只好默默地坐在一边。
周医生的话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里,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总感觉,他的话里有话。可是这个该死的男人,似乎吃定我了,他什么事情都只对我讲一半,而剩下的那一半,才是真正折磨我的。
我重新坐定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我的情绪才终于慢慢平复。但是这种行为,依旧招来了周医生的嗤笑:“李教授不愧是李教授,这种情况下还能平复下来。我是该说你厉害呢,还是说你麻木不仁呢?”
“这个话题。”我开口了,我强忍着让自己不去想周医生刚刚说的话:“可以结束了。等我找到许伊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自然就清楚了,你不说,我也会调查。”
“好啊!”周医生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泄气,他反而更加兴奋:“李可,你说的对,我在这个地方,已经不会有人救我出去了,不管你是查出真相,还是一辈子被蒙在鼓里,我恐怕都看不到了,又或许,我已经被枪决了。不过我告诉你,你的人生不会有一个好的终点,因为不管你是查出真相,还是抱着谜团被脑瘤折磨至死,都对你不是一件好事。你去查吧,我巴不得你去查出来,然后你的后果,会比我还要凄惨上十倍,百倍!”
不得不说,周医生的每一句话都牵动着我的心。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站起来,开门出去了。外面的刑警看到我出来,问我是不是已经讯问好了,我摇头,说只是出来休息一下。他们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或许他们从来没有看过我这样狼狈的模样。
我知道,我早就已经满头大汗了。倾盆大雨,温度有些低,风夹杂着雨水打在我的身上,没过一会,江军也出来了。我从口袋掏出了一根烟,点燃,江军想把我嘴里叼着的烟拿走,他已经知道我是病人,自然不肯让我抽烟。
但在我近乎哀求的目光下,江军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烟味入嘴,我的脑袋得到了暂时的麻木,我的心也放松了下来。我没有了以往的镇定,远远望去,透过走廊的窗口往外看,街道上,正有一只哈巴狗,摇尾乞怜地在大雨中慢慢走着。
它时不时会抬头去看行人,可是麻木不仁的行人为了避雨,匆匆跑过,根本没有人去搭理它。不知不觉,烟抽尽了,江军拍了拍我的肩膀:“李教授,不要想那么多,或许这周坤,只不过在故意扰乱你的心神。”
我无奈地摇头:“很多事情,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心底明白。不用担心我,没有什么能够将我打垮,包括我自己,也不能让我倒下。”
说完,我将烟头扔掉,转身大步地重新进了讯问室里。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周医生有些诧异地盯着我。我昂首挺胸地站在门口,就像周医生刚刚对我说的话,我从来就没听过一样,我大步走到了讯问桌前,江军也跟了进来。
当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的身上迸发出来的严肃,全部混着那一声声响而出。我双手拍在了讯问桌上:“周坤,我不想再和你耗时间,我代表警方,非常郑重地对你进行第二次讯问,告诉我,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人,是不是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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