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阵阵吹过,太阳高高悬在穹顶,尽管天色已近正午,但是边塞的温度却丝毫都不能让人感受到温暖。
李贤的脸色涨红,冷冷的望着眼前的两个“护卫”。
此时此刻,他身处之地,是大明的边境重镇,大同城的城门外。
在他的四面八方,是为防不测,早已列阵的近万大明官军。
身后,仗剑而立的,是曾斩也先臂膀的定襄侯郭登,是曾经坐镇后方,指挥紫荆关之战,大败瓦剌的少保兵部尚书于谦。
在他的面前,是代表朝廷出使和谈,凯旋而归的大明使团,是地位尊崇的太上皇陛下。
李贤从未想过,此等局面之下,竟会有两个蒙古人,敢持着刀对他说,让他后退?
短暂的惊诧之后,涌起的便是无穷的愤怒,只一瞬间,他险些便喝骂出声。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但是他没有说话,反而压下怒意,后退了两步。
虽说他是朝廷遣派过来,负责大同的迎候事宜的,但是在场有比他官阶更高,更能做主的人。
李贤后退,但是那两名蒙古护卫,却也没有收刀入鞘。
因为,在他们抽刀威胁李贤的同时,城门前原本散着的大明官军,迅速将整支使团队伍合围起来。
郭登按剑而立,步子未曾挪动,神色却已冰冷。
此时此刻,他看着那两个持刀护卫的眼神,仿若看着死人一般。
相对而言,于谦的脸色反而是最平静的,他在看到那两人之后,第一时间将目光落在了朱鉴三人的身上。
面对着于谦的注视,朱鉴有些羞惭的低下了头,李实则捏紧了拳头,面色铁青,至于罗绮,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不过所幸,于谦的目光并没有在他们身上过多逗留,只片刻便收了回来,望着那两个持刀的护卫,平静开口。
“本官代我朝陛下,谢太师遣护卫送行之情谊,如今太上皇已安全回到大同,诸位可以安心回去复命了。”
这话说的平静,但是其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两个护卫,虽不清楚于谦是谁,但是郭登他们总是认识的。
在这种场合下,地位比郭登还要高,毋庸置疑是大明朝廷的大人物。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没有后退,而是握紧了手里的弯刀,道。
“太师命我等,护送太上皇至京师,未至京师宫城之中,不得擅离太上皇半步。”
于谦没在说话,后退一步,和郭登并肩而立,同时也将目光投向了郭登,带着一丝征询之意。
迎复太上皇是大事,他们自然提前预想过各种突发情况。
其中就包括,太上皇被虏贼裹挟,需要动用武力的情况。
此刻,使团整支队伍早已被团团围住,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郭登自军中挑选的最精锐的士卒。
面前的马车,是使团为迎接太上皇专门带到瓦剌的,除了华丽之外,内外皆覆有铁皮,再以绢帛罩于外。
看似与普通马车无异,实则坚固无比。
马车当中,只有太上皇一人,驾车的是哈铭,太上皇的亲信随从。
那二十余个蒙古护卫,则是四散在马车周围,背靠马车,身子朝外。
于谦望着郭登,眼神中的征询意思很明白。
能否在保证太上皇安全的前提下,控制这些所谓的护卫。
郭登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右手按剑转握。
剑若出鞘,便是军令!
这个时候,跟在朱鉴等人身边一同回来的瓦剌使臣,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抢先一步站到了马车前头,先是对着那两个护卫喝道。
“你们护卫太上皇,何必拦阻大明大臣朝见,还不退下。”
那两名护卫没有说话,想了想,收起了弯刀,但却没有退下。
这次瓦剌派来的,依旧是曾数次到过大明的纳哈出。
见此状况,他脸上掠过一丝无奈,但很快平复下来,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些护卫的指挥权,原就不在他的手中。
转过身,纳哈出早已经变作一副笑脸,恭敬的行了个礼,同样客气的道。
“久闻于少保之名,今日再见,风采依旧,于大人,郭总兵,今日迎归太上皇乃是喜事,太上皇一路舟车劳顿,不妨先行进城歇息,如何?”
于谦自是和纳哈出打过交道的,但是此刻,他没有心情跟这个瓦剌使臣虚以委蛇。
扫了一眼那些倨傲的蒙古护卫,于谦淡淡的道。
“这是自然,不过大同乃是我边境重镇,未奉圣命,本官不敢私自放外族进城。”
“诸位且将太上皇交于本官,一应随行人等,非大明子民者,需在城外扎营安歇。”
这当然是在瞎扯。
之前瓦剌遣使入贡,随行两三千人,也没有被拒之城外,现在这些人,跟之前比少多了。
真正的原因是,这些所谓的护卫,竟敢在大明的地界,阻止大明的朝臣拜见大明的太上皇。
这种行为,和裹挟无异!
而现如今,精兵在侧,太上皇已归,没有必要再惯着这边瓦剌人的臭毛病。
于谦身形再退,站到了郭登的身后,这便等于,将此处的主导权,交给了主战的郭登。
肃杀之气铺开,冲突一触即发。
“郭登,住手!”
一道声音响起,让郭登已经微微出鞘的宝剑,重新合上。
在这个地方,能够命令郭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代表朝廷,对诸边有节制之权的两边总督于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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