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状况,朱祁钰扫了成敬一眼,却并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道。
“算了,还是怀恩去吧!”
“是……”
和成敬不一样的是,怀恩对于朱祁钰的命令,没有丝毫的迟疑,拱了拱手,便退了下去。
这叫成敬的身子有些僵硬,踌躇片刻,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这个时候,朱祁钰的声音却率先响起,道。
“成敬,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外间事忙,你且先去吧。”
“陛下,内臣……”
成敬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挣扎,但是,片刻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说什么,只道。
“内臣告退……”
说罢,他跪下磕了个头,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望着成敬离去的身影,朱祁钰也不由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成敬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适合做奴婢的人,他清高,自矜,有抱负,有风骨。
这样的人,本该是朝中名臣,可时代的尘埃落在身上,便成了压垮一个人的巨石。
汉王之乱,和成敬八竿子打不着,但是,因为他当时被派去晋王府做官,晋王又和汉王有所牵连,他理所当然的被判了腐刑。
若他的人生到此为止,终生只是郕王府的总管太监,那么也便罢了。
但是,命运往往如此神奇,朱祁钰一朝得道,郕王府鸡犬升天,成敬从一个总管太监,顺顺利利的成了司礼监掌印太监。
虽然说,他终生没有办法再立于朝堂之上,但是,他却重新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
可,臣子和奴婢,终究是不一样的。
成敬的内心,渴望着成为皇帝的臣子,而不是奴婢,这一点,成敬自己改不掉,也不想改。
既然如此,那么,他注定不可能得到天子毫无保留的信任。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选了一条路,就要放弃另一条路,这是谁也逃不脱的道理……
朱祁钰清楚成敬是什么样的人,也明白他低不下头,所以,他不愿意去逼迫成敬,毕竟,前世今生,成敬助他良多,既然成敬想要做皇帝的臣子,那做便是。
但是,终归鱼与熊掌,是不可兼得的……
待成敬离开了乾清宫,朱祁钰又叹了口气,便将目光移回到了杨洪的那份奏疏上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份奏疏,应当出自于杨洪的那个儿子。
将奏疏重新又看了一遍,朱祁钰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这个年轻人,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
不多时,怀恩带着杨洪和杨杰二人已经到了乾清宫外,拱了拱手,怀恩客气的对二人说道。
“杨侯,杨公子,且请在此稍待,咱家前去禀报。”
“有劳怀恩公公了。”
杨洪的神色明显有些焦虑,眼神不住的往杨杰的身上瞟。
刚刚得到口谕,天子要召他们父子二人觐见的时候,杨洪就有些坐立不安。
倒不是他怕会被天子责难,而是……他有些担心杨杰。
相对而言,杨杰的神色,倒是显得从容的多,只不过,若是细细看去,他的身子也的确有些止不住的轻颤。
“杨侯,陛下口谕,召大公子觐见,请杨侯在偏殿等候。”
不多时,怀恩出来传命。
杨洪听完之后,愣了愣,原本就有些坐立不安的他,更是忍不住向前了两步,问道。
“怀恩公公,这,小儿乃是一介白身,这,不好孤身觐见陛下吧,我……”
看着杨洪着急的样子,怀恩倒是温和的笑了笑,拱手开口道。
“杨侯说笑了,皇爷要见的人,白身还是官身,又有何区别?这有什么好不好的?”
“再说了,此处是皇宫大内,大公子又是承旨觐见,出不了什么事的,杨侯且请偏殿暂候便是!”
“爹,放心吧,陛下不会为难儿子的!”
相对而言,杨杰虽然也能看出来紧张,但是依旧能够保持镇定,甚至还能转过身安慰杨洪。
“杰儿,你……唉,君前奏对,务必要恭谨,明白吗?”
很显然的是,杨杰的这番话,并没有让杨洪的焦虑缓解,他踌躇再三,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到底顾忌着此处是皇宫大内,因此,也只能是这般嘱托了两句,然后,又对着怀恩拱了拱手,道。
“怀恩公公,小儿初次觐见,身子又弱,陛下面前,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公公多加转圜,杨某必定重谢。”
“杨侯放心,咱家一定尽力。”
怀恩本想推辞,但是,见到杨洪此刻的神态,又想到天子刚刚的口气,稍一犹豫,便应了下来。
于是,杨洪这才略略放下了心,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另一个内侍去了偏殿。
至于杨杰,则是在怀恩的带领下,走进了这座大明最尊贵天子的居处。
“草民杨杰,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之前从来没有进过宫,但是,身为世家子弟,对于觐见的礼仪,杨杰自然是清楚的。
深深的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怀恩行至殿中,头都不敢丝毫抬起,便跪倒在地,恭声开口。
“免礼,平身!”
一道清朗平静的声音传来,落在杨杰的耳中,也让他多了几分镇定。
起身之后,杨杰依旧低头侍立,等待天子垂问。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御座上久久未语,只是有一道目光,似乎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片刻之后,圣音再起,却并没有开口问那道奏疏,而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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