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童年的悲惨,加上大同城临近边境时常打仗,这两个原因,让朱仕壥一直想要移藩到内地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可问题是,这次整饬军屯,庆藩已经抢先一步,上奏内迁,天子也允准了,那么代藩想要内迁,难度就大了很多。
按照朝廷的规矩,藩王世袭的除了王位,便是封地,所以轻易之下,封地是不会改换的。
庆藩情况特殊,两代庆王都对封地厌弃之极,闹着要移藩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这次恰逢时机,天子顺手也就准了。
而且,庆王本来就一直不愿意就藩,自己的藩地庆阳城,连王府都不想建,成日里窝在韦州的王府里头,所以,虽然朝廷的封地一直没有改换,可实际上,庆藩的根基,早就不在庆阳了。
所以,这次允准,也就是走个流程罢了,无甚大碍。
可是代藩却不一样,要知道,代藩最初便是作为塞王存在的,除了有藩屏之责,还有抵抗外敌之责。
再者说了,代藩打从一开始就在大同城扎根,就算不提这些年的经营,单说如果要移藩的话,连带着朱桂的那几个儿子,如今代藩的七八个郡王,也要跟着移藩。
这帮人可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真要是闹起来,可都是不亚于广通王那几个的,所以这压根就不是朱仕壥一个人能决定的了的事。
当然,如果代王有本事,能够让天子真的直接下旨,强命代藩移封,那么这帮郡王再厉害,也只能乖乖低头。
可问题就在于,代王……有这个本事吗?
“能不能成,过几日不就知道了?”
襄王对此事感兴趣,但是,其他几个藩王却兴致缺缺。
代藩能移封也好,不能移封也好,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总不会去碰他们的封地。
相反的,如果说,自己临近的封地,有代王这么个好欺负的藩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几人说说笑笑的,便各自上了马车,先后朝十王府行去。
但是,唯独周王和鲁王二人,临近出宫之时,却不约而同的放缓了步子,最终停在宫门前。
待诸王都告辞离去,两位老王爷转身望着宫城的方向,若有所思,稍停了片刻,鲁王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
周王沉吟着,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伊王说的没错,陛下最后的那番话,的确有些蹊跷,想来,鲁王兄也感觉到了吧?”
“陛下还是年轻,有些急躁了……”
鲁王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来。
“原本陛下屡屡相劝,我都已经放下了戒备,但是,最后那番话,却让我重新想起了最开始时的问题……”
说这话,鲁王转身看着周王,道。
“今日之事,本自伊王而起,若无此事,宗藩改革大抵是拦不住的,所以皇庄之制,想是用来代替宗藩改革的。”
“但是,宗藩改革,是为节用钳制宗室藩王,可皇庄……”
“皇庄却要让我等获利,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刚刚你告诫小辈的那一番话,莫不是,你想通了?”
话音落下,周王有些沉默。
但是,这个时候的沉默,其实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到了最后,鲁王也没能得到答案,周王抬头看着鲁王,道。
“不瞒王兄,我的确有所猜测,但是,仅是猜测做不得准,何况,如今陛下态度已明,愿或不愿,我等皆需配合。”
“若能因势利导,或许也未尝不是改变藩王如今处境的机会,只是……”
“只是什么?”
鲁王拧眉问道。
但是,周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道。
“以后王兄便会知晓,但是现在,我若说出来,惹出变故,必受陛下责罚,故而还请王兄见谅。”
“不过,王兄若相信我,回去之后,便尽力配合朝廷,若有可能,临近的几个藩王,也去信劝上一劝,陛下毕竟是我等亲族,何况,皇庄之举,亦是于国有利之举。”
“陛下说得对,社稷江山,是朱家的,自然得咱们朱家人来护着……”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让鲁王也一阵不悦。
但是没有办法,周王说完了这些之后,便拱了拱手,转身上了马车,告辞而去,留下鲁王一个人在宫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乾清宫中,朱祁钰一边更衣,一边思索了自己临时对于皇庄的改动。
伊王这次进宫,的确是意料之外,若是没有伊王这一趟,其实他正是打算要让胡濙先打发这些藩王离京,然后再推行藩王改革的。
但是朱仪那边没有说动伊王,原本的打算也就出了一些小差错,加上朱祁钰对藩王有了新的认知,也就改了原本的主意。
就像周王鲁王等人感觉的那样,这皇庄制度,看似对藩王有好处,可里头其实藏了一个坑。
这坑不大不小,得熬过去了,才能享受好处。
皇庄制度,说白了,其实就是把零散的农田集中起来,然后提供上好的耕牛,种粮,农具,辅以岁减田租的手段,让佃户好好干活,以提高产量。
这种经营方式下,朝廷出地,藩王出钱,佃户出力气,三方合力,待得收成之后,朝廷收赋税,藩王从里头抽成,佃户们也能落下一部分粮食积攒起来,大家皆大欢喜,互惠互利。
可是,这只是理想状态下的状况,在实际的操作过程当中,一定是会出现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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