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吃饭时候王安石又始终板着一张脸,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死死的对着眼前距离最近的一盘菜不住吃饭,王雱就知道父亲又在新法变革中遭遇了麻烦。
这种情形原本并不多见。别看王安石乃是国学大宗师,说起《孟子》来谁都比不过他的研究精深,但他在家里面却向来和蔼可亲。
然而随着变法启动以来,王安石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稀少。近来更是连吃饭的时候都紧绷着一张脸,眉头上的皱纹就从来没少过。
王雱看在眼中,急上心头。
他不是没有想办法,但王安石却认为那些策略太过于激进凶险,坚决不赞成。看来也只好另辟奇径,转移掉父亲的恼火,稍稍放松一下也好。
吃过晚饭后,眼见王安石又要准备去书房办公,王雱紧忙跟上几步:“爹爹!”
“唔?今日正不见了子宣和文约,听说是你约他们出去了?”
“是的,爹爹。今天万民交易大会开市,孩儿便引他二人前去散散心。”
“新法推行艰难,你还有心思出去玩闹?未免太过悠闲!”
“爹爹,孩儿可不是为了玩闹,正是为了市易法的条例前往查勘。”
“哦?呵呵,那你说说,可有什么心得?”
只要谈起新法变革,王安石马上就来了兴趣。儿子的聪慧博学他一向都很清楚,新法研讨当中也常常有发人深省之建议。今天既然特意前去大相国寺,饭后又急着找他谈话,想必是有所收获的。
而王雱只不过是借着市易法的路子起个头罢了,那里是去真的考察。
不过他到底博学强记,平日里也多有思考,此刻还真被他说出了几条道理,听得王安石频频点头不已。
儿子虽然年轻,可这份见识却是比朝中好多老臣都要强多了!
“唔,看来你果然是下了番功夫,没有凭白耽搁时间。”点了点头后,王安石还是准备和儿子分开,再回书房去仔细钻研新法变革策略。
平常这么一说,王雱也就让开了,可今天他却又拦住去路,笑道:“爹爹别急,孩儿还未说完。今日前往大相国寺,孩儿不想却是见到了一位有趣的道人。”
“有趣的道人?”
王雱见父亲停下来脚步,随即笑吟吟的把今天所见所闻都详细说了一遍。尤其说到这道人年纪轻轻,居然就敢去大相国寺开光,被和尚们好一通为难。
不过王安石听完后却没有笑,反而再度皱起了眉头:“这道人迎难而上,不是有真本事,又怎么敢这般去做?和尚们也是犯了嗔戒,竟然行如此小人行径!”
他是又从丁阳的遭遇里,联想到了自身的变法艰难。诸多守旧老臣,不就像这些和尚们一样坚持阻断新法上位。嘴上说的再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
王雱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只听了一句就暗道不好,又把老爹的不开心给勾起来了。
于是急忙转移话题,拿出被七星道人开过光的玉佩献给父亲看:“爹爹,您瞧瞧看这玉佩,可发现了它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王安石接过玉佩,拿在手上仔细看了几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之处。
甚至于担心看不清楚,又特意放在蜡烛边上借着火光看看,还是相同的结论。
“怎么,这块玉佩有什么特异之处么?我却是没瞧见!”
王雱苦笑着接过来,摇头道:“那里有什么特异之处?正是因为孩儿也没有找到任何特异之处,才想起对爹爹谈谈这道人的遭遇了。这块玉佩便是让他帮孩儿开过光的!”
话音方落,就见王安石已经板起脸来:“胡闹!儒门子弟,敬鬼神而远之,凭心胸浩然正气行事。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你却跑去寻道士开光,祈求虚无缥缈之神佛庇佑?回房去好好把《孟子》抄一遍,抄不完不许睡觉!”
说罢就一把夺过王雱手里的玉佩,气哼哼的掉头走开。
王雱虽然被罚抄,可是眼中却满是笑意:爹爹这脾气耿直执拗,就怕把火憋在心中,难免积出内伤来。如今借这个由头,发散出来也是好的。
王安石回到书房,随手把玉佩仍在桌上,坐下来却忍不住叹息一声:“新法艰难啊!”
王雱打着什么主意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孩子一片孝心,他自然也要成全下去。
不过别说,借着这阵子发火,近来积蓄下来的阴郁的确消减了不少。
不过王安石性格执拗,明知道新法变革艰难,朝中的守旧大臣们总是和他作对,却还是一味的坚持。就因为他相信变法是对的,否则以大宋的发展趋势下去,未来真的很危险。
接下来又是在书房里一番忙碌,此时的他已经被任命为参知政事进入了政事堂主政。这相当于是副宰相的职位,每日里需要处理的政务太多了。
尤其他又在一力推行新法变革,各方意见还要综合过来审视,更是忙碌不堪。
直到外面响起了三更天的梆子声才稍稍放松了一下,脖子和手腕都差不多要僵直了。眼看夜已深沉,明日里朝堂上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去处理,也是该睡了。
结果临离开书房回卧室的时候,却又看见了从王雱手中夺过来的玉佩,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温暖之情。顺手拿了玉佩,吹熄蜡烛就要回去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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