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济南府冯紫英先去了东昌府,拜会沈珫。
如无意外的话,或许这就会成为自己的岳父了。
不过在父亲那边尚未正式回复意见,或者说正式向沈家提出议亲之事之前,这一切大家都还得要保持着必要的礼仪。
冯紫英不确定父亲和乔师有没有和沈珫联系或者沟通过,这等长辈之间的信函往来也不可能告知自己,一切都要等到有了一个明确的结果才能公之于众。
估计问题还是在自己袭爵和兼祧的问题上,但从乔应甲那边的态度来看这应该不是问题。
兼祧是各立一家,从宗法礼仪上来说,这就相当于是两家人,各自传承各房香火,便是两房妻子那也就属于妯娌间,并无其他相干。
当然你要说完全没有影响也不可能,毕竟再说名义和身份上是各属一家,各立门户,但人却只有一个,没有谁愿意与别人共享一个丈夫,这可不是媵妾和大妇之间的关系。
冯紫英也努力想从沈珫那里窥测出一些端倪来,但未能如愿。
这等当到四品大员的士人,在风范仪态上是找不到半点差错的,谈笑风生,优雅有范儿,冯紫英只能告退。
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一些,沈珫对自己印象很好,或者说整个冯家给他的印象都不错。
替女儿物色好人家,从做父亲的角度来说,家世门当户对,本人人品人才好,就足够了,至于其他,你也说不上个什么来,能不能相亲相爱白头偕老,那只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冯紫英带着瑞祥、宝祥回到临清城冯府时,整个冯府顿时沸腾起来了。
一别两年,冯府已经完全大变样了,府门扩大了不少,两边角门也修得极有气势,府院的围墙向外拓展了许多,还真的把蝎子坑给包容了进来,整个冯府规模起码扩大了几倍。
冯紫英估计起码应当是和贾府同等规模了,当然人家是在京师城,你这是在临清城,两个概念。
走在蝎子坑边儿上整个水坑也被淘了一遍,然后一条曲廊直入水中深处把水中水榭连接了起来,蝎子坑自然就不叫蝎子坑了,而改名叫风荷池,种满了荷花。
当冯紫英在家中见到左良玉时,也被这家伙的变化吓了一大跳。
已经满了十五岁的左良玉比起两年多前简直像是变了一个模样,良好的饮食和大运动量的锻炼,使得左良玉这两年个子猛地窜起来一大头,已经不比冯紫英矮多少了。
“大哥!”看见冯紫英,左良玉已经懂得像模像样的抱拳行礼了,居然还有点儿军人气质了。
黝黑的面膛,依然凶狠剽悍的目光,壮硕的身体,磨出厚茧的手掌,无一不显现出这位左家二郎这两年经历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本身就是军户出身,又有一个打铁的叔叔,这左良玉天生就不喜读书,虽然在冯紫英强行逼迫下硬生生在冯家资助的书院里熬了两年,也不过就是混了个能勉强识得几百字,能看几本书的本事。
要说做文章,单单看他给给冯紫英这两年写的几封信的水准,就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没把多少心思放在读书上。
“你入军了?”冯紫英其实已经知晓了,叹了一口气。
其实入军也没关系,但是冯紫英本来希望左良玉是能以考武举的身份入军,这样不但能一步走到军官岗位上,而且提拔速度也更快,但现在看来,这厮根本就没有那份心思,要按照他自己的路子去走。
见冯紫英凌厉的目光望过来,桀骜骁悍的左良玉终究还是有些憷了,微微侧首避开冯紫英的目光,嗫嚅道:“大哥,我委实不想再读书了,今日识得几个字,明日便要忘掉几个,翻来覆去,弄得头都大了,索性也能认得几个字,咱们卫所中也没几个人能识字,……”
“你就打算当一辈子大头兵?”冯紫英脸色阴沉沉地道。
“大哥,莫要小看小弟,若是论武技,便是现在整个百户所里,也没有几个能赢得下小弟了。”一说起自己的武技,左良玉便双目放光,左顾右盼的得意模样,看得冯紫英也是忍俊不禁,毕竟还是一个少年郎。
冯紫英也交代过段喜贵专门为左良玉和王培安找了书院读书,后来段喜贵也来信说左良玉更喜欢习武,冯紫英也就让段喜贵为其在本地寻找一二武师教授武技。
山东习武之风本来就盛,只要肯花钱,自然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这左良玉现在是一手刀术和大枪都耍得格外利索,倒是那王培安对练武没有多大兴趣,反倒是读书还有些天赋。
“四郎,你呢?”看见站在一边有些瑟缩的王培安,冯紫英大马金刀地问道。
“冯大哥,我还是更喜欢读书,我打算今年便要去考秀才,若是不行,再说去投军。”王培安鼓足勇气道。
冯紫英点点头:“二郎,四郎,我说过,我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变,无论是你们去读书还是从军,这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预,但是我会给你们最好的条件,最大的机会!二郎瞒着我从军,我也不怪你,四郎要读书,哪怕你没能考上秀才,还要继续读书,我也一样支持,你要从军也由你,但你须得和你父亲说一说。”
此时的冯紫英话语里已经多了几分不容置辩的语气,便是桀骜如左良玉也不敢辩驳,只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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