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不敢言语。
其实不仅是王熙凤,包括她和府里许多人都觉得琏二爷变了一个人一般。
往日里除了和东府里珍大爷和小蓉大爷饮酒作乐外,偶尔出去晃荡一圈,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府里边,府里有时候有些需要爷们儿出面的,他也乐得跑一跑,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东府那边基本上绝足不去,便是那珍大爷和小蓉大爷经常来请,贾琏也少有答允,这固然让府里老爷太太和老祖宗高兴,但是贾琏却也极少在府里呆着了。
连现在本该是贾琏出大力气的园子建设,贾琏没回来就不说了,现在回来了也不多问,放在以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却被大老爷揽了不少去,二奶奶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出头露面来扛着,许多具体事情连二老爷都要来帮着张罗,甚至连贾珍和贾蓉也都要来帮忙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这府里边平时不觉得,关键时刻缺了琏二爷,还真有些玩不转一般,而宝二爷在这种事情上又是一个没耐性不靠谱的,算来算去这荣国府下一辈里好像也就只有贾琏才能撑得起的感觉了。
“不是说二爷受冯大爷的委托,还在为那银庄的事儿奔波么?”平儿屏住声息小心地应了一句。
“哼,这个冯家大郎,也不知道给二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二爷这般死心塌地地替他卖命?”王熙凤冷声道:“早出晚归的,人影儿都见不着,前日里老祖宗也在问说是许久没见着他了,问起,我都不好回答,太太说是在外边儿帮着冯家大郎的事儿,老祖宗居然说是好事儿,跟着冯家大郎有出息,你说这贾家什么时候成了冯家的附庸不成?二爷跟着他冯紫英屁颠屁颠儿地跑,宝玉也要听冯紫英的教导,那环老三更是把冯紫英视为老师,甚至昨日里我听大嫂也说这一回冯紫英回来,若是过府来,她要去找冯紫英说一说,也好让贾兰能拜师,……”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但好像却是事实,贾琏紧跟着冯紫英,宝玉虽然不成器,但是二老爷内心还是希望冯紫英能提携一下宝玉的。
至于贾环和贾兰,现在看起来读书不错,贾环府试已过,只等八月院试了,大家都说没准儿这贾府里的读书种子就要落到贾环身上了,连赵姨娘这段时间都抖擞起来了。
加上以前的事儿,好像这冯家大爷自打考中举人进士之后和府里联系陡然就密切起来,而府里边似乎许多事情都和冯家牵扯上了瓜葛,许多事情二位老爷也就下意识的要去请教这位冯大爷了。
“奶奶,现在冯家也算是和咱们府里是姻亲了,冯大爷日后娶了林姑娘,那也就算是一家人了,再说了,府里边现在的情形,虽说大姑娘进宫当贵妃了,但是听太太说,许多事情反而要避讳了,不能随意扛贵妃娘娘的招牌,冯家现在如此风光,遮护咱们贾家一二其实也没什么,哪家没有一个兴衰起落?”
平儿一席话倒是让王熙凤刮目相看,撇了撇嘴,“你这小蹄子怎地几日不见,嘴巴却恁地圆滑起来了?”
“那也是奶奶平素里教导得好。”平儿抿嘴一笑。
王熙凤心里舒坦,表面上却是哼了一声,“要说这冯家大郎帮扶一下咱们府里也没啥,只是看着偌大一个贾家居然还不及这新冒出头来的冯家,委实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冯家老爷这马上就赴任辽东去当蓟辽总督了,与我二叔和镇国公也都是一样的身份,这冯家还真的算是抖起来了。”
“奶奶,现在林姑娘还要在咱们府上住两三年去了,奶奶素来是看顾林姑娘的,昨日里我去紫鹃那里,见着了林姑娘,林姑娘还拉着奴婢手问奶奶呢,嘻嘻,还给了奴婢一个玉戒指,您瞧,……”
平儿羊脂玉般的手掌摊开,一枚细腻晶润的玉戒指放在手掌心。
“我哪里敢要,可林姑娘一定不肯,紫鹃也在一旁撺掇,说是姑娘的一点儿心意,非要塞在奴婢手里,奴婢深怕这一时手滑给摔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拿着了,都还没来得及和奶奶说呢。”
王熙凤有些惊异的接过玉戒指仔细看了一眼,脸色复杂地点点头:“林丫头倒是有心了,这戒指虽然小了点儿,品相却不错,怕是要值一二百银子呢。”
平儿吃了一惊,顿时有些急了,“这却如何是好?赶明儿奴婢去退给林姑娘,奴婢如何当得起这般物事?”
这府里边丫鬟,便是如鸳鸯、金钏儿这般大丫鬟,一般也不敢随意穿金戴玉的,这也是规矩。
便是有时候老祖宗和太太们逢年过节或者遇上什么喜事儿恩赏,也不过就是一些衣物或者钗子、镯子、扳指、戒指这类的,也是承主子们的一个恩情,但要说值得多少,也不过就是一二十两银子便是不错了。
像这般要值一二百银子,便是府里边儿的正经姑娘们的头面才能有那么几样了,丫鬟们又有谁当得起?
便是平儿这般丫头,府里月例不过是一两银子,这一个戒指便是相当于十年月例钱,这如何不让平儿着忙?
“留着吧,难道我身边的人就当不起一个戒指?”王熙凤有些傲然地道,“也不枉我平日里对林丫头一番情意,这丫头倒也是一个知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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