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嘟起嘴,“小妹不信。冯大哥每每都能有临场发挥,让人耳目一新,难道能画出这一样一幅画来,就做不出一首诗词来?”
冯紫英只能搓着脸苦思,这黛玉葬花总觉得没那么好选择出一个令人高兴的诗词来,既要贴合画的意境,但是又不能过于凄婉,免得让黛玉因此而感触,冯紫英可不喜欢黛玉日后都是生活在这种多愁善感凄美悲凉的心态中。
拿起画来,又仔细想了一番,冯紫英这才皱着眉头道:“妹妹去给为兄拿笔墨来。”
黛玉大喜过望,本来只是抱怨一番,若是冯大哥真的没有灵感,她也只能作罢,没想到却还真的能把冯大哥逼出一些诗才灵感来了。
忙不迭地去端来笔墨,冯紫英略一运气,便挥毫,只能是剽窃,而且意境究竟符合不符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龚自珍的诗,绝对够分量,但是就看符合不符合这幅画和黛玉葬花的意境了,但冯紫英觉得是很切合的。
不出所料,黛玉在见到这半首诗之后就怔住了,默念几遍,目光变得更加迷离飘忽,倒是让冯紫英有些紧张起来了。
这等文青女子,最是容易陷入自我沉醉的意境氛围中,半晌都爬不出来,所以在画了这副黛玉葬花中后冯紫英都犹豫了许久,琢磨考虑看是否合适给黛玉,就是担心黛玉感触太深,陷入其中,反而影响到心境情绪。
“妹妹,怎么了?”见黛玉痴痴出神,冯紫英不敢怠慢,赶紧唤醒,他可真的怕这丫头给陷进去了。
“啊,冯大哥,没怎么,小妹就是在想,冯大哥您是怎么能做出这样直击人心的诗句的,小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了,落红这个词语用得太好了,花瓣有情,虽然凋落但是却愿意用自己的躯体重新成为花树的一部分,春泥,那就是哪怕不为人知,甚至腐烂为泥,这种情怀太感人了,但寻常人却又如何能感受到?”
黛玉转过头来望着冯紫英的目光里已经变得格外的痴迷崇拜,看得冯紫英都有些背心出汗,实在是这种剽窃加上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让人心里发虚啊,再要让自己来一段,自己就坐蜡了,这就是没底蕴的缘故。
“呃,妹妹过誉了,为兄也是偶一为之,没想那么多,嗯,或者就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吧,就这么突然想到了,就写出来了,你要让我解释,那真的没法解释,……”冯紫英只能结结巴巴地回应。
虽然他可以游刃有余虚头巴脑地发挥一番,但是从内心深处来说,他真不喜欢这样,只不过每每自己都会被推到一种身不由己的地步下,让你不由自主地去“发挥展示”一番。
“嗯,冯大哥说得也是,这等佳句不应该是冥思苦想出来的,而应该就是触景生情,妙手偶得,这恰恰是冯大哥您的文才底蕴深厚方能如此,……”黛玉脸上的喜悦压抑不住,“只是冯大哥,这首诗应该还有两句,冯大哥还有灵感么?”
“没有了,没有了,为兄也想不出来了。”冯紫英的确记不得前两句是什么了,实在是这两句太有名气,而前两句相形见绌,所以他根本记不得了。
黛玉有些遗憾,但是转念一想,与其凑合两句,还不如就这样两句足以传诵千古的佳句更为撼动人心。
从冯大哥的这首诗来看,冯大哥是真心懂得自己,能够揣摩理解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切,一想到这一点,黛玉就忍不住有一种温情涌动,望向冯大哥的目光越发深情。
看见黛玉翻来覆去的反复吟诵,冯紫英也不得不承认对于黛玉这种女文青,这等诗词歌赋上的偶尔闪光更能击中她们内心深处的柔软,让她们无法抵挡。
一直到黛玉珍而重之的讲画收藏起来,冯紫英才算是舒了一口气,一直被黛玉用这样崇拜仰慕的目光看着,冯紫英也觉得压力山大,不得不用转移话题来让对方暂时丢开。
紫鹃悄悄把茶送了进来,然后又离开了。
“邢家妹妹为你还专门做了一个花篼?”冯紫英看着黛玉,“看样子邢姑娘和你关系不错?”
“邢家姐姐和姐姐多年邻居,关系莫逆,只是姐姐性子过于倨傲清泠,连邢家姐姐都劝说不得。”黛玉叹了一口气,“听说净缘师太病重,邢家姐姐说冯大哥你和舅舅说了,如果净缘师太不幸身故,姐姐便可以来院子里,在那栊翠庵里暂时居住,……”
“嗯,我和赦世伯和政世叔都说了,琏二哥那里也打了招呼,这栊翠庵本来也就是近似于贾家的家庙,总之也需要人,妙玉姑娘好歹也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正好,这样相互之间也有一个照应,……”
冯紫英也觉得又疼,虽然和贾家说好了,可以来园子里居住,但是妙玉年龄却不小了,不可能一辈子住在这里,除非出家。
十九岁的姑娘了,论理早就该出嫁了,但是此女性子却是执拗,极不合群,连冯紫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且她特殊的身份,要为其选一个合适人家也是困难重重,差的看不上,高的人家也不可能娶她。
“可是姐姐这样一直住在庵里,也不是长久之计,爹爹临去之前也就是最为担心姐姐,……”黛玉秀眉轻蹙,“小妹也知道姐姐这样的身份不好另寻人家,算来算去还是爹爹最初的想法最合适,只是姐姐却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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