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时泰向前一步,制止了杨应龙的暴怒,坦然道:“大人,我倒是觉得二公子所说不无道理。”
杨应龙脸色一阴,“孙先生,你无须替这个逆子解释,我看他就是……”
“大人!”孙时泰摇头,“二公子在京师城中多年,见多识广,自然有其依据,没错,我们播州要和大周抗衡,就现状来说,是以卵击石,蒙古人和建州女真起不到太大作用,顶多也就是一个牵制,大周如果真的要不惜一切代价来攻打播州,我们顶不住。”
杨可栋注意到了孙时泰所提到的“不惜一切代价”几个字,心中冷笑,他知道对方要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
他没有给自己父亲和孙时泰面子,径直道:“孙先生是想要说大周不可能不惜一切代价来打我们播州么?”
孙时泰这个时候才真的有点儿惊讶了。
这个杨二公子看来在京师城里这么些年并没有混吃等死,还是有些见识啊,居然一眼就瞧出了自己话语里隐藏的意思。
比起孙时泰更熟悉的杨朝栋和杨惟栋来,这个杨二公子他的确有些陌生,逃回来之后,这位杨二公子也是沉默寡言深居简出,除了向相关人士了解播州情况外,其他并未做什么。
“那二公子觉得朝廷要不惜一切代价来攻打我们播州目的何在呢?又会动用哪些力量呢?二公子不会认为朝廷为了打我们播州,会把九边大军都调过来吧?”孙时泰笑吟吟地道。
看着对方胸有成竹的模样,杨可栋估计自己老爹的野心多半就是被这位姓孙的给煽动起来的,对这个家伙也是深恶痛绝。
自己老爹或许原来的确有一些想要关起门来当山大王的想法,但是也仅限于播州,对周围流官们的所作所为不满,想要为周遭土司们发声壮胆,但也仅止于此而已,要笼络这云贵川三地土司,结成联盟,抗衡大周,那是绝对想都不敢想的。
自己老爹的野心勃发于几年前,他曾经写信劝阻过,但未能如愿,后来当建州女真找上自己时,他也一度想要直接拒绝,但是他又不敢,万一建州女真通过其他渠道与自己老爹搭上了线,自己就真的要成了逆子,连播州都回不得了。
所以这一次回来,他发现自己老爹简直变化很大,野心勃勃的居然要拉拢周遭土司结成同盟,以盟主自居,水西安家,永宁奢家,还有执掌石砫土司大权的马覃氏,都和他往来甚多。
甚至妹妹也嫁给了马覃氏的次子马千驷,虽然石砫宣抚使是马覃氏长子马千乘,但马覃氏却一直把握兵权,并且宠爱次子马千驷,有意要让次子取代长子马千乘,而马覃氏也和自己老爹关系密切。
“孙先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播州想要不听朝廷的话,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让朝廷来剿灭我们么?会动用哪些力量?登莱军数万人进了湖广了,省吾公的大刀刀刃难道还不够锋利么?或者是您觉得父亲和省吾公私交甚密,他就会抗命不遵,或者放我们播州杨氏一马?”
杨可栋冷笑不已。
杨可栋提到的省吾公就是杨应龙刻意交好,关系密切的四川总兵刘綎,论私交二人的确是几十年交情,每年杨家给刘綎的进贡不少,从金砂、毛皮、药材到各色宝石,应有尽有,但又如何?
刘綎是做的大周的官,岂会因为杨家给他这点儿小恩小惠就把他收买了?
这点儿事情拿出去说根本就不算事儿,只要他肯卖命打杨氏,一切都不算什么。
“至于九边大军,我不敢断言,不过蒙古右翼可是已经基本上安静了下来,若是事急,很难说三边边军会不会抽调南下。”杨可栋冷冷地道。
孙时泰没想到这位杨二公子这么能说,如果不把对方驳倒,只怕还真的会动摇军心,略一沉吟,孙时泰笑着道:“二公子明见过人,但其中有些原委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哦?那就烦请孙先生给我解说一番了。”既然和对方对上了,杨可栋就不再客气,这个时候不和对方说个通透,只怕自己老爹、叔父和兄弟们都要一窝蜂栽进去了。
“先说明一点,不是我们播州想要造反生乱,而是这些流官苛厉过甚,我们播州官民是在难以忍受,这一点二公子可以问一问令尊和令叔,再这样下去,恐怕播州民心就会大乱,甚至就会被那些流官一一收买去了。”孙时泰先把跟脚站牢,“这一点二公子这么些年在京师城可能不清楚,下来只会,不妨多打探了解一下。”
杨可栋一窒,这是他的软肋,离开播州多年,他在老家这般的影响力已经被削弱许多,孙时泰这话无疑是提醒他,他在播州的影响力恐怕连老三都不如了。
“第二,您说的大周的登莱军,虽然到了湖广,但是他们走了多久?您可知道这些登莱军是哪里人?我来告诉您,都是山东和南直人,您认为他们能适应我们西南这边气候?登莱总督王子腾他愿意来打这一仗?看看他们的行军速度就能知道,王子腾根本不想打仗,就是在找各种借口拖延,他是太上皇的人,并不得当今皇上的喜欢和信任!”
杨可栋也没想到这孙时泰竟然连这些隐秘都知道,大吃一惊,望向对方的目光更是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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