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可不是理由吧?”冯紫英毫不客气地道:“如果皇上真有意让禄王当太子,那就不该放任寿王、福王和礼王他们去观政理政,这个时候再想来改弦易辙,恐怕就是自种祸因了。”
冯唐何尝不知道儿子所言在理,但是这涉及到皇上的倾向,很多是没道理可言的。
谁都更喜欢各方面像自己的儿子,禄王和恭王显然更得皇上欢心,但恰恰这两个又都是未成年的皇子。
另外三位皇子都成年已久不说,而且这两年也在皇帝的同意之下到各部去观政问政,也算是积累了一些经验,而且也没有犯什么错误,现在突然间要说这三位都不合适,要推一个还未成年的皇子来当太子,那肯定也会引起朝中臣子们的反对。
“算了,紫英,这种事情我们就还是别去掺和了,皇上自有主意,我相信皇上最终会明白轻重分寸。”冯唐摇摇头,“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儿。”
“儿子就怕咱们不想卷进去,但是却回避不了啊。”冯紫英也摇摇头,他不太认同老爹的看法,躲能躲得过去么?自己在顺天府丞位置上,有时候就是避无可避的。
“紫英,你是文臣,真要出乱子,那也是京营三大营和五城兵马司,我倒是有些担心尤世功的蓟镇会不会也牵扯进去,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冯唐摊了摊手,放下手中筷子,“我和他去了信,让自己小心,牢记一句话,没有皇上亲笔旨意和内阁、兵部副署,蓟镇军不能进京师城,以免授人以柄,更避免被人利用。”
“可是父亲,如果蓟镇军谨遵你的意思,宣府军呢,大同军呢?万一有什么意外变故,那怎么办?”冯紫英反问,目光直视老爹。
冯唐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父亲,还是需要根据情况而定,尤大哥那里也让他相机行事,如果拿不准,可以先和我联系,起码我在京师城里还能看得清楚一些。”冯紫英看着父亲,这需要父亲的授权。
冯唐犹疑不决,不是不相信自己儿子,而是担心这种事情一旦卷进去那就永远别想脱身了,他是最不喜欢掺和这种事情的了。
“父亲,我不会轻举妄动,但是还是得防着一些意外啊,尤大哥算是跟着您出来的,又是您把他推上蓟镇总兵这个位置的,可处在这京师城下,他掌握着京畿地区最精锐距离最近的边军,万一有事儿,却囿于陈规酿成不可收拾之憾事,那恐怕也不是您和我愿意见到的。”
冯紫英苦口婆心地劝说父亲,顺天府,京师城,太过敏感,不比永平府,没有父亲给尤世功专门交待,自己休想调动蓟镇一兵一卒。
可摆在眼前的形势却不容冯紫英不预防万一,老爹倒是一去西北,眼不见心不烦,自己却躲不开,就得要有一个杀手锏留着以防万一才行。
冯唐当然知道冯紫英担心的是什么,牛继宗的宣府军和大同军部分,这支力量一样是精锐中的精锐,甚至比蓟镇军更强大,只不过距离京城稍远一些而已,但是从万全都司那边插入进来同样很近,宣府军要从延庆或者怀来要进入顺天府也就是一天的事情。
冯唐叹息不已,但是最终还是答应了冯紫英的要求,同意给尤世功去一封信,但也要求冯紫英承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去让尤世功轻举妄动。
老爹的谨慎冯紫英也能理解,毕竟掺和进天家夺嫡的事儿不比寻常打仗越权行事那么简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指抵御外敌,这天家内部的夺嫡却完全是两回事,性质也截然不同,一旦站错方向,那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也不会轻举妄动,非万不得已,他也不会用这个杀手锏。
冯紫英又和老爹说了荣国府那边的事儿。
照理说纳妾这等事情老爹是不太感兴趣的,但是妾室居然是贾赦的女儿,哪怕是庶女,还是有些敏感了。
“紫英,贾恩侯会答应?”冯唐觉得不可思议,“庶出女儿那也是贾家的女儿,给人做妾的事情,他就不怕有损他们贾家的名声,若是谁敢说让你妹妹做妾,那我绝对是一顿乱棍打出去。”
“父亲,你还觉得荣国府现在有多风光不成?”冯紫英摇摇头,“时移世易,贾家早就没落了,你看看去年京营三屯营之败后,这些四王八公十二侯的子弟几乎全数被清洗,皇上早就对他们这些尸位素餐的武勋子弟不耐烦了,宁夏叛乱后,缮国公石家被抄家除名,治国公马家一蹶不振,三屯营之败后修国公、理国公、齐国公这几家都吃了挂落,贬谪的贬谪,下狱的下狱,荣宁二公之所以侥幸得存,不是皇上网开一面,而是因为他们比其他几家没落得更彻底,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力了,皇上都不屑对他们动手了,当然,可能这其中也有政世叔的大姑娘在宫中当贵妃的缘故,但儿子以为那不是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贾家没落得在皇上眼中不值一提了,……”
“至于四王,呵呵,除了北静王还稍微活跃一些,您看看东平郡王、南安郡王和西宁郡王在京中哪一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十二侯呢,情况略好,他们的名气和影响力毕竟没有四王八公那么大,而且实事求是地说,也还是有些子弟比较出色,所以皇上并没有怎么特别针对,比如像何家何治胜,不也提拔起来了么?但总体来说,这些武勋子弟都逐渐在泯然众人矣,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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