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和贾母以及王夫人的对话其实没持续多久,既然人家已经定了牛家,冯紫英自然不会来当恶人,不过是简单恭喜了一下,至于贾母和王夫人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儿说荣国府现在的难处,借银子的话题更是不可能提起,所以最终还得要李纨或者探春来。
冯紫英也料定以李纨的性子也不可能来开这个口,只能是探春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所以他也打算直接去见李纨或者探春,毕竟当面答应了鸳鸯,不可能这个时候还要设置什么障碍。
贾赦也是早早就听闻冯紫英进府了,心里便是七上八下。
他早已得闻孙绍祖和史鼐是勾搭上了,而且还有牛继宗在里边推波助澜,那史湘云要许给孙绍祖为妻基本上是铁板钉钉了。
原本还觉得迎春许给孙绍祖有些委屈了,但现在孙家一下子把自家丢开,却是攀上了史家,顿时就让贾赦心里不自在了。
关键是自己借了孙绍祖上万两银子,若是迎春嫁过去,自然是可以想办法一步一步赖掉的,但现在迎春的事儿黄了,却便宜了史家丫头,贾赦心中酸涩之余更在意的是那一万多两银子怎么办。
进了自家口袋的银子是绝对不可能再退回去的,这一点是贾赦做人信条,至于说用什么办法来化解,倒是可以商榷。
现在要想赖掉孙家银子肯定不行,孙绍祖现在和史鼐与牛继宗搅在一起,史鼐那边贾赦倒是不惧,无外乎就是表兄弟,撕破脸也无所谓,反正老太君也对史家两兄弟不太待见,但牛继宗那里却是过不了的。
既然是牛继宗为孙家和史家这门亲事前线,孙绍祖肯定要把这事儿给牛继宗说道,和牛继宗硬钢,贾赦还没有这个胆量。
那么如何把这笔债务转给冯紫英就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原来他还要拿捏一番,但现在却需要他催着冯紫英赶紧来和自己说纳二丫头过府的事情了,否则牛继宗催逼过来还孙家银子,那活生生从自己腰包里挖生肉,还不得让自己几天都睡不着觉?
所以当冯紫英一进府他便得到了消息,可是冯紫英却去了母亲那边,显然是商谈宝玉和牛家婚事的事情。
不时地看了看大堂的自鸣钟,贾赦坐卧不安,虽然笃定冯紫英迟早要来和自己说二丫头的事情,但是没敲定之前,始终让他心里不踏实。
他吩咐秦显早早去母亲院子门口守着,就是希望冯紫英一出来,就把冯紫英邀约到自家院子里来。
等了好一阵,却看到秦显悻悻归来,贾赦连忙问道:“铿哥儿为何没来?”
“冯大爷说要先去和珠大奶奶与三姑娘商量宝二爷的婚事以及其他事宜,暂时还来不了。”秦显挠着头,“老爷,我看冯大爷似乎性子不高,是不是在老太君那里受了气,所以……”
“他能在母亲那里受什么气?”贾赦不耐烦地道:“多半是王氏又狮子大开口了,宝玉要成亲,关人家冯家什么事儿,无外乎就是借银子的事儿,她倒是打得好主意,当年把金钏儿玉钏儿两个丫头送给冯紫英,现在才是一本万利要捞回来啊。”
这话也是说得毫不客气,却忘了他自己也是一门心思想要用迎春来换银子。
“那老爷,如何是好?”秦显见贾赦心情不好,也有些惴惴。
“你让你家里的去园子里,看铿哥儿去哪里,今日好不容易等到铿哥儿过府,须得要把事情说好了才行。”贾赦沉吟着道:“若是他在那边耽误久了,你就让你外甥女进去找,就说二丫头有事相商,……”
秦显外甥女就是司棋,只是这等事情让司棋去出面,未免有些不合适,不过看着贾赦满脸不耐,秦显也不敢多言,只能去了。
冯紫英的确没搭理秦显。
他当然知晓秦显是代表贾赦来叫他的,去固然要去,但这会子一招便去,只怕贾赦这厮胃口还要更大,先晾一晾,让贾赦这厮心中七上八下,下一步才好来谈条件。
贾母和王氏那里没有谈借银子的事儿,但是话里话外贾母和王氏也说了当下荣国府的难处,能逼得贾母和王氏这般低声下气地哀叹荣国府的苦处,冯紫英也觉得很有触动,他倒不至于还要当面揭人短,只说会去见珠大嫂子和三妹妹,贾母和王氏心里也就踏实了。
听闻冯紫英来访,李纨也是吃了一惊,让素云下出去迎着,自己在屋里梳妆打扮了一番,又安排碧月赶紧去喊贾兰,这才婀娜娉婷地走了出来。
见李纨很是耽误了一阵才出来,冯紫英也有些纳闷儿,见到李纨的模样,冯紫英这才明白过来,这少妇原来是去打扮了一番。
虽然还是那份素淡模样,但是这一身孝皂打扮,雪白的罗裙只是滚边上多了几丝丹红,立即就让空气中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冶艳风情。
要得俏,一身孝。李纨这女人倒是深谙其中堂奥,这一身打扮没有半点多余的,就是纯粹的一身素白罗服,把凹凸有致的身段一下子就勾勒了出来,让看惯了李纨平平无奇打扮的冯紫英顿时眼前一亮。
看见冯紫英目中异彩连闪,李纨在得意之余心中也是一震,顿时生出了几分羞愧之意。
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今天表现好像有些不太正常,怎么听闻对方来访时就突然间鬼使神差地还要专门去换了一身衣衫,甚至还在脸上补了一些脂粉,对着梳妆镜还察看了一番,自己今儿个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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