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神色怔忡不定,拿捏不准,心里也越发不安。
不仅仅是因为皇上让忠惠王出任京营节度使兼五军营大将,同时还让陈继先把五军营主力移镇到淮扬镇,这意味着皇上对京畿的安全越发不放心了,究竟是针对老大,还是他的几个儿子?
之所以来冯紫英这里讨教,就是想要从这一位嘴里看看能不能讨到一些看法见解。
这一位不仅仅是齐永泰和乔应甲的弟子,更在于这家伙对时局有着超乎寻常的嗅觉和判断力,这一点他是尤为佩服。
冯紫英早早就提醒自己不要掺和到几个皇子的缠斗中去,说皇上心思善变,也许某一个因素的触动就可能改变主意,而且来自士林朝臣们的意见皇上也不可能无视,所以草率去下注,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自己却以为看穿了皇兄的想法,就是试探性的推了一推钱国忠而已,结果就引来皇兄这么大的猜疑和反应,弄得自己现在也有些尴尬,连带着老十倒是占了一个大便宜。
“紫英,孤这段时间心里总是感觉到有些不安,总觉得似乎京中要出什么大事儿,可现在局面也没什么啊,除了铁网山秋狝,可那又能出什么事儿?”忠顺王悠悠地道:“距离京师城就这么二百多里地,还有京营随驾同行,蓟镇大军也驻扎在附近,能怎么着?”
冯紫英一愣,随即笑道:“王爷莫不是太过操心国事了?今年时节的确不太好,北地大旱,到年终怕是不好过,但是铁网山秋狝,王爷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皇兄选储,肯定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心有不甘,但那又能如何呢?皇上现在不近女色,现在连诸位贵妃们要想见皇上一面,也必须通传经过同意,皇子们也一样,而且皇兄也不是你乞求撒娇就能改变主意的,这种事情,也由不得谁能轻易改变。”
忠顺王捋须,目光游移不定,“你说老大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终于还是想到这边来了,冯紫英神色不动,“那王爷觉得义忠王会做什么呢?皇上可是作了十年的皇上了,不说稳如泰山,但是朝中诸公难道不明白这里边道理?折腾起来对朝廷有何好处?”
“是啊,所以孤才想不明白,但是心里又放不下,就是找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忠顺王一拍大腿,“只要皇兄身体安康,一切就不会是问题,孤才去见过皇兄,皇兄气色尚好,而且太医院也说了,皇兄只要安心静养,三五年之内当无大碍。”
“既是如此,王爷该放心才是。”冯紫英淡淡地道:“可王爷还是这么心神不宁的,还担心什么呢?”
“唔,孤也说不清楚。”忠顺王苦笑着摇摇头,“所以孤才要来问紫英你啊。”
“王爷,下官如何明白这些?下官只需要尽职履责,守好顺天府这一亩三分地就足矣。”冯紫英笑着摆手,“下官想的事情可和王爷想的不一样。”
“不,紫英,你肯定能想到一些孤想不到的。”忠顺王这是认定了冯紫英,目光落在冯紫英脸上,索性一只手拉着冯紫英手腕,“紫英你得给孤说道说道,不管是你猜的,还是胡思乱想的,孤都想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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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负双手站在高台上,眺望着西北,义忠亲王原本雄健宽厚的背影已经略显臃肿苍老了。
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楚琦和汪梓年交换了一下神色,都有些感慨。
他们都是跟随义忠亲王多年的老人,恐怕算下来,除了贾敬之外,其他人论资历都要逊色他们几分。
“可祯,贾敬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前几日就该有信来了才对啊。”许久,义忠亲王才回过头来,虎目依然炯炯有神,“甄应嘉屡屡给孤写信,说贾敬独断专行,说汤宾尹、顾天峻他们都对贾敬的做法极为不满,但贾敬不露面,罪名都由他们兄弟扛了,……”
汪梓年笑了起来,“王爷,甄氏兄弟是什么样的人,您还能不知道?甄应誉还好一点儿,甄应嘉那就是一个恨不得权柄集于他一手的人,子敬兄蛰伏这么多年,一心要助王爷成就大事,焉能为其所制?”
楚琦也接上话笑着道:“可祯说得对,甄家几兄弟,除了甄应誉稍稍顾全大局,其他诸子皆庸碌不堪,颗甄应嘉是大兄,甄应誉也无可奈何,子敬肯定不会惯着对方,若无子敬在江南筹划,焉能在如此短时间内筹集如此多的资财?”
“唔,孤明白子敬的辛苦,但甄家在江南也算是孤的肱股之臣啊,也不宜太过。”义忠亲王当然清楚里边的是非曲折,但他不愿意让贾敬和甄家关系太僵,“文琦,你给子敬去一封信吧,让他稍稍容忍一二,可祯你给甄应嘉去信,让他少安毋躁,很快就应该有一个结果了。”
楚琦眉头一皱,“王爷,真的要和北边儿……”
义忠亲王低垂下眼睑,似乎是在思考,良久,才缓缓道:“若无他们的策应牵制,蓟镇大军朝夕可至,牛继宗的宣府军未必能有机会。”
“可那也许只需要和察哈尔人联结便可,为何还要和建州女真……?”汪梓年也忍不住道。
虽然现在看起来察哈尔人势大,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察哈尔人正在开始走下坡路,已经无法对大周构成致命的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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