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先忍不住微微色变,目光直视对方,对方却毫不在意。
这才是冯唐的野心宏愿?抑或只是一个挑逗起自己野望的引子为他所用?
陈继先也知道南京方面已经开始在组建属于南京伪朝自己的“淮扬镇”——江南镇,江南镇的兵员主要来源于丹阳和义乌,这是江南勉强能够说得上民风强悍之地,所以兵员也就从这里招募。
这是一支纯粹的募兵,江南镇的总兵由义忠亲王暂时亲领,因为还处于组建状态中,真正负责筹建的还是南京兵部。
南京组建江南镇其实就是防着自己,这一点陈继先心知肚明,也就是说牛继宗、孙绍祖以及王子腾这些人才是南京的自己人,自己不过是一个临时拉拢的角色。
这也不出陈继先的所料,自己在最后时刻才选择南下徐州,无论是谁都不会过于信任自己。
他也一直是一个坚定的只相信自己手中将士的武人,否则他也宁肯舍弃去边镇当一镇总兵的机会,一直窝在京营中,然后寻找机会南下淮扬。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不像冯唐那样是出身边镇世家,在边镇上有着深厚的根基,自己去边镇只会慢慢蜕变为一个普通的武人,根本无法全权掌握住边镇,冯家若非是大同武将世家,若非其两个兄长在大同替他奠定的几处,若非其嫡妻是大同豪强段氏,一样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当然他也承认冯唐虽然打仗本事一般,但是笼络人心的本事却不差,在大同,在榆林,都是深孚众望,颇得军心,加上他又不遗余力推荐其麾下的众将,所以大同系的武将遍布九边。
在陈继先看来,宁夏平叛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真正像样的战事,不过是大水推沙,席卷而过罢了,以大势压人,叛军根本没有对抗的能力,却为冯唐在三边赢得了一个大肆招安整编的机会,也才有冯唐出任蓟辽总督、三边总督的机会。
现在自己手中仍然有所依仗,就是这帮一直跟随自己南下的将士们,从京营他们就一直追随自己,处于现在这种状态下,他们一样不甘心,蜗居在徐州,徐州也根本养不活淮扬镇,而不得不受制于南京方面的粮饷补给。
如果真的要拿下淮安和扬州,那自己这个淮扬镇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淮扬镇了,现在不过是一个徐州镇罢了。
问题是陈继先很清楚自己手中的这支军队论战斗力肯定补给牛继宗的宣府镇,也不如冯唐的西北军,冯唐暗示自己可以趁着他们在山东交战的机会拿下淮安和扬州,意欲何为?
拿下淮安和扬州,陈继先自信可以凭借招募兖徐子弟,迅速将现在只有六七万人的淮扬镇扩张成为一支十万人的虎狼之师,只要半年时间即可!
心念急转,陈继先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冯自唐这个建议包藏祸心啊,驱虎吞狼,这是要把我推入火坑啊,我若是出兵占了淮安和扬州,那就是自绝于南京,一旦他失守夏镇,我岂不是面临宣府军和南京的夹击?“
来使抿嘴一笑,却不言语,不过脸色却有揶揄之意。
陈继先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儿虚假,干笑了一声又道:“可我这么做与南京就彻底撕破了连,冯自唐若是派兵来攻,我便得不到任何支援了。”
来使忍不住了:“陈大人,若是您这淮扬军一味想要靠别人支援才能生存下去,那就不必再说了,就当总督大人的话是对牛弹琴吧,还驱虎吞狼,哪里来狼?扬州那点儿卫所兵,还是南京未成形的江南镇?他们也敢称之为狼?天大的笑话!”
来使话语中的鄙屑之意溢于言表,陈继先脸色一沉,但是却也不说话,继续等候对方的说辞。
“陈大人应该明白,现在咱家总督大人手握西北军十万之众,如果打垮宣府军和大同军,收复山东,以现在的形势江南就溃灭在即,若是一举灭掉江南,那咱家总督大人该何去何从呢?”来使悠悠问道。
养寇自重?陈继先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冯唐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说出来,显然是不怕自己不接受,也不怕自己去告密。
“呵呵,冯自唐还真的是心思长远啊。”陈继先笑了起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总督大人也得对手下十万将士负责,总不能这仗打完了,兄弟们牺牲无数,然后又被朝廷一脚踢回到西北去吃土喝风吧?”来使也不客气,坦然道:“总督大人做不到,下边的兄弟们也不会答应。”
陈继先也知道西北军这帮子土鳖是在西北苦得太久了,他很清楚在兵部保障的鄙视链中,永远是优先保障辽东,然后才是蓟镇、宣府和京营,再其次才是大同和山西,最后才是三边四镇。
轮到三边四镇时,基本上都是残汤剩羹了,而且即便是残汤剩羹也一样短缺,所以只能优先保障直面土默特人压力的榆林镇,而宁夏、甘肃和固原三镇,那就真的是只能是苦中苦了。
冯唐显然是把这一次东入中原当成了西北军改变命运的机会,全数挑选的是宁夏、甘肃、固原三镇的将士,而将榆林镇基本完整的留在了西北,也难怪他手底下这帮人如此积极努力,侵掠如火,这是穷太久了,再也不想回到以往的生活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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