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武浓眉一掀,目光陡然转为森冷。
他这一辈子就是一个顺毛捋混不吝的脾气,最是听不得谁激他的话。
对方显然是对自己做过一番了解的,应该是知晓自己的性子,居然还用这种什么帮自己“清醒清醒”的话语来刺激撩拨自己,这是有意如此啊。
“尊驾贵姓?”王成虎压抑住内心火气,咧嘴一笑道。
赫连德似乎早有准备,对这位王二麻子露出来的森森杀气毫不在意,“免贵姓赫连。”
听得是个少有听闻的胡人姓氏,王成虎心中更觉惊讶,这龙禁尉居然用胡人?但此人面目却是半点胡人模样皆无。
不过自宋明周以来,北方和西域胡人汉化通婚者极多,许多渐渐已成汉人,陕西也不例外,倒也不奇怪。
“咱家不知道你家大人是谁,却也知道兵贼不两立,出头机会么,不用谁给咱家,咱家会自己去挣去搏,脑袋砍下碗大一个疤,都走了这条路了,咱家和一干弟兄们就没谁怕过死,要不咱们何必从青草坞奔这吴堡城来呢?”
王成虎话语里多了几分傲岸和狂戾,眼吐凶光,“至于说谁要帮咱家清醒清醒,那却不必提了,咱家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战场上打赢咱家,咱自然就清醒了,最好是脑袋落地,那就最清醒。”
面对这个家伙的骄横粗鲁,赫连德倒也有心理准备。
来之前,冯大人和李桂保都和自己谈过,这个王二麻子,虽说只是乱军一股的头领,甚至远不及摇天旗的那股人马,但是却屡败屡战,而且还能卷土重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从青涧奔延川起事,一败逃回青涧,然后啸聚青草坞,再战意图吞并另一支义军,结果再败退回青草坞,又舔好伤口重新往吴堡城来寻机会,也足见此人的韧性和桀骜。
冯大人也就是看起了这厮的韧劲和骁悍,才肯另看一眼,否则这样的角色,赫连德相信纵然是在战场上,只要自己一行人存心要伏击,也一样能用刺杀来解决。
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头颅,赫连德自认为没这个本事,但是这一帮乱军而已,而且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准备,要寻机刺杀,那就相对简单了。
就像现在一样,虽然对方身后几个乱军士卒按刀持矛,虎视眈眈,但若是自己要想行刺,只需要多来一人,一人暴起袭击吸引注意力,一人再施刺杀,绝对能够得手。
当然冯大人的目的不是解决此人,而是要让此人为己所用,甚至日后可能在对付其他乱军时还有大用,千金买马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呵呵,王当家,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已经在黄河边上了,所以不必提了,不见棺材不掉泪么?真要见了棺材,那也就没有意义了,我相信王当家带着一帮青涧兄弟离开家乡来吴堡不是为了见棺材,而是先秋活,后求富贵,既然如此,若是有一场富贵摆在你和你的兄弟们面前,你却要去选棺材,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赫连德语气淡然,目光也在王二麻子身后众人脸上一转。
王成虎傲然一笑,“赫连先生,这般小伎俩要用在我兄弟身上,未免太可笑了,我王二麻子从青涧到延川,从延川又回青涧,再到吴堡,凭借着的就是义气二字,……”
“不,王当家,你能屡败屡战,固然是有一帮兄弟支撑,但更重要的是你眼光不俗,能识时务,否则你就会在延川碌碌奔波,又或者在青涧死战送命了,也不会来吴堡搏这个机会,但是芸芸众生,又有几个人能博得一个机会?乱世草头王,隋唐十八反王六十四路烟尘,又有几个落得善终?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家大人却能给你和你的兄弟们更大的富贵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接得住了。”赫连德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
王成虎嗤之以鼻,“赫连先生,你若是要招安,便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说得这般花巧?”
“呵呵,招安?那我家大人要招安,为何不去招摇天旗,不去招钻地虎,而要来招你这个既非吴堡本地人,论实力又远不及摇天旗的外来户?”赫连德同样报之以冷笑。
“哼,摇天旗你们招得动么?”王成虎哂笑:“钻地虎你们看得上?”
这厮倒也聪明,不过就怕是小聪明,赫连德不动声色地道:“招安谁,我家大人自有主意,轮不到我们下边人来置喙,我今日来也不是谈论其他人的,只是来问王当家,而王当家愿意见我,想必也是有一些想法的,否则大可拒绝便是。”
这话说到了坎儿上,王成武也不好辩解,若说是真的半点想法都没有,自然不必见,而且现在要撒这个谎也没有意义。
王成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要招安我们,那总得要说说你背后那位大人究竟是何人吧?夏知县怕是没有这个胆魄的,听说城里有龙禁尉,你家大人可是龙禁尉之人?”
赫连德也不在意,这个问题对方肯定会问,若是不能给对方一个让对方满意的答复,对方肯定不会答应己方的要求。
“就目前来说,我只能告诉你我家大人是王当家你就绝对值得押注的对象,夏大人能够言听计从,而且能够迅速解决掉曾家和屈家的问题,你应该想象得到其来头,但限于当下局面和朝廷机密,我无法明确告知王当家,还请王当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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