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形势竟然骤然转变成这样!”一身赤红绫衫裙的少妇目光仍然看着远方,语气里却充满了失望和遗憾,“我们就晚了一步而已,这井治中和邝正操怎么就会变节了?”
“如果不是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背后插刀,也许伯颜寨和拜堂寨不会失败!”女子双手紧紧攥城拳头,满脸愤怒,“只可恨邝天庚那个大骗子还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他们绝不会投降官府,要我们一定要联合起来把整个陕北都打下来,……”
少妇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还有些天真烂漫的小姑子,淡淡地道:“这等话也就听听而已,大兔鹘寨不是邝公子能做主的,他爹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可没有交权给他,他便是有此心也未必做得到。”
“可是他爹之前也一样口口声声说只有大家联合起来,才能避免被官府各个击破,不仅仅是我们边寨,也包括其他地方那些义军。”女子银牙咬碎,狠狠地挥了一下粉拳,“言犹在耳,就反水投敌,这种行径太可鄙了。”
小姑子的义愤填膺没有能影响到少妇的心境,从得知这一消息开始,她就在考虑该如何应对了。
从绥德到米脂这一路的十多家边寨中,除了伯颜寨、拜堂寨、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这四大寨外,生下的十来家边寨都是中小边寨,鱼儿河寨和自己所在的龙泉寨就是代表了。
大寨和中小边寨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大寨人口多,需要考虑的问题也更多,甚至自己也能理解,一个大寨中老弱妇孺动辄两三千,这都是活生生的人,要吃要穿,冬春季节是最难的,熬不过去就只能出寨去死,这也迫使这些大寨在面临生存危机时,更容易妥协。
中小边寨情况较为复杂,各种情况都有。
如鱼儿河寨,于长河本来就是榆林军中军官,因病而出来,和榆林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要让他们去攻打官府,本来就不现实,招安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再比如旁边的悉利砦(寨),这是难逃土默特人为主的一处边寨,最初是一帮土默特马匪,不过四五十人,但十年前开始,从边墙北面跑过来的土默特牧民越来越多,再加上一些汉人马贼也加入,迅速就突破五百千人,到现在已经接近千人了。
还有西面的三族砦(寨),是绥德州越狱的逃亡驿卒所建,后来那名驿卒虽然死了,但是吸纳周围的无地农民、逃亡士卒却越来越多,迅速成为仅次于四大寨的中小边寨之首,人口也超过了一千五百人。
当然边寨的主要人员来源都是流民灾民,这一点哪个边寨都一样,只是居于主导地位的首领们的来历经历不同,心思各异。
如鱼儿河寨的于长河本来就是希望有机会重入边军,被招安的;如伯颜寨和拜堂寨的莫德伦和邱子雄,就是野心勃勃,存着割据心思的;还有悉利砦的罕赛,他手底下的精锐是土默特马匪和汉人马贼,并没有多少其他心思,只想着四处劫掠;三族砦的马进宝,号称混十万,更是想要利用宁夏镇和甘肃镇都日益暗弱的情形下,称霸延安府北部,甚至敢于袭击榆林军。
不过这都是之前这些边寨的想法了,随着连年大旱,所有边寨们首领的想法都日渐归于一个,活下去。
自己活下去,寨中的人能活下去,这是最基本的想法。
可寨中存粮日渐空荡,任谁看在心里都得要发慌,所以才有了伯颜寨、拜堂寨等多个边寨南下先攻下义合驿城,然后直扑吴堡城,不就是存着吴堡城城墙低矮又是与河东渡口紧邻,是粮食物资集散地的心思么?
打绥德,打米脂,打葭州,打安定,只要能夺得粮食,谁都不吝于一战,但是关键在于打这些城池值得与否?
绥德、米脂和葭州都不好打,城墙远比吴堡高峻,而且卫军民壮数量也不少,还挨着榆林镇太近,谁也不确定榆林军会不会突然出关来背后一刀。
所有边寨乃至各地的义军现在都是围绕这一个问题,那就是夺取粮食,夺取更多的粮食,否则到了今冬明春,无粮可食,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说各家的心思主意,野心欲望,那都暂时只能搁在一边儿了。
还有一个问题也一直缠绕着这些边寨和其他乱军.
就算是打下了这几座县城,夺取的粮食够吃么?
如果不够吃,那下一步怎么办?
继续一路打下去,往西,还是往东往南?
打西安,还是过河东?
如果够吃又怎么办?继续过一日算一日?
官府不可能就此罢休了,现在官军因为西北军的东进去平定江南去了,但是打完了江南,肯定又会移师西来,那又该怎么办?
如果寄希望于朝廷打不下江南,那当然好,天下大乱,那就各显神通了,可这种希望在诸边寨看来,似乎有些渺茫,除了自己外。
从京中传来的消息,还是希望陕西这边局面能继续拖住朝廷,最好能够和山西那边合兵一处,把整个山陕局面都带动起来,这样可以极大的拖住西北四镇和山西、大同二镇无法脱身。
现在北直和山东那边的局面还没有成熟,按照教中高层的意思,还要再拖一拖,等到西北军和孙承宗的北线大军都南下江南之后,北直和山东才是最合适的起事时机,而那时候丰州白莲也能够借助蒙古人的寇边趁势攻入关内,那样里应外合,一定能够将朝廷彻底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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