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永芳叹息声中命令汉军旗各营开始轮番向已经坍塌的铁岭卫城东门发起猛攻时,毛文龙也率部沿着泛河北岸,重入边墙。
看着部分垮塌大部尚存却空无一人的边墙,毛文龙内心也是复杂难言。
这一段从广顺关到抚顺关之间的边墙曾经是辽东镇防御的重点,但是现在却已经沦为了野地。
安乐州的失守,铁岭卫城的被围,使得整个辽东镇在辽河套和泛河、柴河、小清河这一片之间的凸起部彻底成为了不设防之地。
或者说,这里日后可能就会成为建州女真的地盘了。
毛文龙不清楚这一片区域生活着多少汉人,但是毫无疑问,这里边绝大部分人都没法逃回到南边辽东镇控制区了。
接下来建州女真会把他们纳入管辖,然后变成汉军旗人,进而汉军四旗可能就会变成汉军六旗,甚至汉军八旗,成为日后进攻大周的急先锋。
边墙外是建州女真控制的野地,但是边墙内却不是。
这里一度是相当肥沃的良田沃土,无论牧马还是耕田,都足以养活一家人。
从北端的小清河畔的靖安堡往下,松山堡,柴河畔的柴河堡,再到泛河畔的抚安堡,不说是人烟稠密,但是也算是居住着不少辽东军人的眷属乡人,炊烟缭绕,人气可见。
但现在,放眼望去,毛文龙已经看不到人烟了。
这么短时间,这些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逃到南方去了,也许就是选择一二处隐蔽之地躲藏起来,等到战事告一段落,彻底平静下来。
无论是辽东镇重返这里,还是建州女真接管地盘,他们都不得不出来,接受新的统治。
对于他们来说,生存就是一切,至于谁来统治他们,也许重要,但是不是最重要,活着才是最重要。
“大帅,走吧。”陈继盛紧跟在毛文龙的身后,“良策都去看了,起码好几个月都没有活动痕迹了,说明军队早就撤离了,不过也是,铁岭卫都被围了,还驻留这里不是等死么?”
“唔,继盛,我们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八年前吧?”毛文龙目光迷离,“那时候成梁公还没有致仕吧?但宽甸六堡刚丢,这里一下子就成了关键之地,可惜成梁公却太信任李永芳这个狗贼了。”
陈继盛不好评价以前辽东的人王李成梁,即便是毛文龙在李成梁当辽东总兵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猫小狗,他更不算什么。
当初李成梁把辽东摆得四平八稳,大家都觉得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谁曾想李成梁最后几年却是昏招迭出。
宽甸六堡丢了,对朝鲜的控制力弱了,建州女真疯狂膨胀起来了,然后就是还挂着建州左卫都指挥使的努尔哈赤再也不听朝廷的命令,狼吞虎咽地兼并了野人女真和海西女真大部,真正成为了辽东镇的最大威胁。
功与过,很难一言以蔽之,陈继盛觉得起码不是自己能评价的。
“大帅,李永芳这个狗贼罪该万死,但现在咱们还得要去先把杜松他们救出来才行。”陈继盛摇摇头,“而且李永芳现在很得努尔哈赤的欢心,连侄女都嫁给了他,成为了建州女真第一个汉人额驸,呵呵,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辽东镇里多少仰慕富贵的软骨头垂涎三尺呢。”
“哼,一帮短视之徒,继盛,我告诉你,只要这一战我们赢了,建州女真的风光恐怕也就到顶了。”毛文龙信心十足,“小冯督师已经有了周全之策,这一战打了之后,我有机会出任辽东镇副总兵,然后掌管金州卫、复州卫以及定辽右卫这一片,按照小冯督师的意思,他要全力支持咱们夺回宽甸六堡,控制鸭绿江以及朝鲜的义州和铁山这一线,还要让咱们组建水师,……”
陈继盛眼睛一亮,“要组建水师?控制朝鲜北部?看来小冯督师对朝鲜和建州女真眉来眼去已经有所察悉啊。”
“哼,没有我们大周的支持,朝鲜早就被日本人占了,现在却趁着朝廷一时困难和建州女真勾勾搭搭,不好好教训一下这帮朝鲜的两班,他们还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左右逢源了。”
毛文龙狠狠地一挥手,“总有一天,要和李永芳这些人以及朝鲜人好好算一算账。”
大军迅速越过边墙,沿着泛河急进,很快就收到了来自前方抚安堡的消息,毛承禄已经先行一步查探去了。
“抚安堡已经拿下了?”毛文龙大吃一惊,“不是说抚安堡还有三百人镇守么?”
论理抚安堡这样的大堡怎么也该有五百人以上驻守的,之前情报显示只有三百人驻守,毛文龙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但现在毛承禄才去了几个人,居然就拿下了?
“昨日抚安堡的驻军就南下去了,据说是去增援南面花包冲堡去了,只剩下三十人留守,根据被俘的建州军所言,代善被围花包冲堡,所以抽调了周边驻军去增援。”回来禀报的军士介绍道。
“当真?”毛文龙和陈继盛都是大喜过望,还担心要在抚安堡打一仗,打仗不怕,就怕打仗而暴露了自身的意图,那就麻烦了。
“俘获建州士卒的确如此交代。”报信士卒回答道:“而且也经过多名俘虏映证。”
得了这样一个好消息,毛文龙精神大振,如果能悄无声息地在抚安堡扎下来,稍事休息,就可以立即对铁岭卫城下的建州军发起突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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