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德义和丁中祯父子俩现在的确没有多少精神去理睬在一旁和家人说话的甄宝琛,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谈判上了。
没错,就是谈判。
前段时间丁德义跑了一趟南昌,见了自己兄长丁德居,商谈了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没错,的确是风暴将至。
很多人都以为解决了江南三镇的问题,似乎朝廷就要把心思放在朝纲上去了,但是哪有那么简单。
朝廷亏空一千多万两银子,而且在大军南下江南的时候又借了二百万两银子,都以为只要漕运打通,江南回归,就一切万事大吉了。
可江南赋税有多少?前两年都被南京花费一空了,能再收一遍么?那恐怕整个江南士绅民众就要民怨沸腾,又要闹出一场民变了。
如果不能的话,单靠今年那点儿赋税,杯水车薪,朝廷怎么养活庞大的边军和官吏?
拿回江南投入了二百万两军费,结果却是一无所获,那这一场仗打的意义何在?
想明白这个道理,就该知道江南肯定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轩然大波了。
谁能逃得掉?那就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但是有些人是注定逃不掉的。
所以明智的决定就是该下船就下船,该弃船就弃船,这个时候顾不了别人,就只能先顾自己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被兄长急招到南昌,丁德义就知道必须要马上做出果断抉择了。
甄家死定了,那是被内阁直接排在第一位的,几乎是用朱笔画了圈儿的,没谁保得住他们。
而和甄家关系密切的几家,也几无幸免,丁家作为甄家姻亲,而且在太和银庄上同为大股东,关系密切,自然也在其中。
也辛亏兄长在江西任官多年,总算是结下了一些香火缘,通过刘一燝搭上了叶相的线,这才保留了几分被拿下的可能。
现在要做的就是和甄家切割,虽然丁德义也知道这很残酷,也很不道义,但奈何现实如此,如果不切割的话,那丁家势必被拖下水,丁家数百口人也会被打落尘埃,沦为贱民。
几十年辛辛苦苦的奋斗,丁家才有了如此境地,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丁家重新沦落,这是丁德义和兄长丁德居共同的意愿。
而且现在还得要快,要抢在朝廷尚未正式对甄家动手之前与甄家划清界限,否则一旦被甄家拖住,那朝中再是有人相助,那也难以脱身了。
这一趟来和甄家谈判肯定也是一场艰难的对决,从内心来说,丁家也不希望甄家垮掉完蛋,毕竟是姻亲不说,而且也合作了多年,特别是太和银庄也成为双方利益的纽带。
但是他们又不得不认清现实,甄家很难活下去了,新四大家只怕都难以逃脱厄运。
看到甄氏兄弟严肃的表情,丁德义心中反而放下了,这说明对方兄弟俩应该有一些预感和心理准备了,这就好。
那样突兀地提出终结双方关系,同时切割一切原有利益,太过残酷,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情形下,更显得冷酷。
现在甄氏兄弟有预感和准备,就好得多。
“德义兄,别来无恙?”甄应嘉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但是表面上还是要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
“应嘉兄,应誉兄,许久不见了,此番冒昧前来,叨扰了。”丁德义也拱了拱手,丁中祯也跟着拱手,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叫岳丈和叔父。
甄应嘉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女婿,只见他眉头深锁,阴郁盈面,显然是情绪不佳。
抬手示意,邀请二人入内,甄应嘉深吸了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恐怕不得不面临着一场苦涩的背叛了。
踏入堂内之后,下人送上茶,整个堂内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丁德义一直在寻找着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来启口,但发现无论什么说辞,都难以辩脱丁家要和甄家切割的这一事实。
至于理由,丁家可以认为十分充分,但是换一个角度,站在甄家那边,恐怕就是觉得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了。
“德义兄,这么多年的交情,而且我们两家也是姻亲,难道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么?”甄应嘉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大概是和现在江南这边糟糕的局面相关吧?怎么,徽州那边也有觉察了?这么快?”
丁德义尴尬地搓了搓手,见低垂着眼睑一言不发的儿子,无奈之下也只能点点头:“应嘉兄,明人不说暗话,当下局面堪忧,甄家这边难道没有感觉,没有对策?”
甄应嘉眯缝起眼睛,注视着对方:“甄家当然有对策,但这需要见招拆招,不能自乱方寸,而且也需要时间,甄家几十年屹立不倒,可不是光靠嘴皮子,自然也有我们自己的底气。”
丁德义心中冷笑,这甄应嘉还在妄自尊大,还觉得谁能保甄家过关一般。
却没有想想,皇上入京至今,都没有半点流露出招他入京的意向,这难道还不够明显?
汤谬等人更是半句没提过甄家,就好像金陵城里就没有这么一个甄家,或者甄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一般。
这样明显的冷淡,难道还不足以引起警惕?
也许所有人都觉得甄家失去了存在价值,可以取代了。
这种情形下,丁家当然要和甄家划清界限,丁家是丁家,从来就没有和谁有多么深不可断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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