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阳初融,七彩的炫光照在司马翼那张皱纹重叠的老脸上,绽放出形如菊花的纯洁笑意。
他在那迷幻般的光线之中,仿佛看到了司马家飞黄腾达,嬴子婴横尸渭水的场景。
春日好做梦,梦境一般都美。
可惜的是,令人烦躁的脚步声将他从美梦中惊醒。人老了,看什么都不顺眼,听这脚步声,很明显来人心中慌乱,落脚力度不一,尺寸不一样。这种人,怎么能步入司马家的府门?不过一瞬之间,司马翼那两条淡薄的眉毛就挤成了一团,方便眼皮底下的小橘黄眼能展示他威严的一面。
头颅一转,黄眼发光。来人脚步一顿,前脚慢慢收回,与后脚并拢。屁股向后,弯腰躬身,带着一脸谄媚向司马翼说道:“频阳县尉严禁拜见司马公!”
司马翼鼻子轻哼了一声,表示听见了。小黄眼稍一扫视,就看得严禁心惊胆颤,菊花稍紧。他低着头,盯着脚尖,愣愣的不敢说话。司马翼沉呤了一下,方说道:“频阳主事之人不是王克吗?为何入咸阳述职的却是你?”
严禁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大人患病一年有余矣,所以换我前来。”
司马翼盯着自己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病得这么严重,看来也快要死了吧?严县尉觉得频阳如何啊?”
严禁心中一跳,赶紧说道:“频阳被项羽屠过一次,如今城池凋零,百姓稀少,常常有人犯鬼神之事。有方士说王大人就撞见了血煞,所以才患病不起。在这地方当一县令,还不如咸阳周边一亭长!”
说罢,眼睛向司马翼一瞅,见并未发怒,又继续说道:“秦王初平关中,如今召集各地主事到咸阳述职,小人想这恐怕就是一个机会。”
司马翼冷笑一声,鼻子重重的哼了一下,显得非常的不悦。严禁不知道老人家为何发怒,心中更是紧张。过了一会,司马翼才说道:“你觉得秦王婴招各地县丞、县令回咸阳,是为了让你们升官发财?”
这么一问,严禁反而愣了,不知道司马翼此言何解。司马翼哈哈大笑,抖着面皮上的疙瘩说道:“各地主事之人绝大部分都是如我司马家、王家的族中弟子,他们早已经知道,这一次回咸阳,秦王婴就是要卸磨杀驴。你并非世族中人,当然不会明白这事情,不过——。”
听司马翼这么一说,严禁还有点心喜,秦王要对付世家,自己说不定还能占点便宜。可老东西这么一拉长声调,严禁心道不好,不得不继续小心的问道:“不过什么?”
司马翼鼻子一哼,继续说道:“不过你当年是靠着我司马家的门路出任官职的,在秦王看来,你严禁一样是我们司马的人,到时候司马家倒了,你觉得秦王会放过你吗?”
严禁脸色一变,再瞅司马翼,发现司马翼也正在看他。他立即醒悟,屁股在后磕头拜道:“严禁乃司马家门生,誓与司马家共存亡!严禁愿意为司马家赴汤蹈火,愿意为司马公鞍前马下,愿意——!”
“够了!”司马翼此时笑颜如花,颔首说道:“你很好!放心,司马家绝对不会亏欠功臣的!如今秦王婴要与世家做对,他也不想想他现在有没有那个本事!”
严禁立即附和道:“秦王婴心胸狭隘,关中刚平就要做这种天怒人怨之事!这样的人,即便是为君,也是个暴君!”
司马翼点头说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很好!如今我有一件事情要让你去办,你可愿意去?”
严禁知道在这节骨眼千万不能迟疑,立即高声叫道:“司马家的事,就是我严禁的事。不管是什么,我严禁绝不迟疑!”
司马翼听这话之后果然大喜,他将手微微上抬,示意严禁起来,摆出一副笑脸道:“当年你父亲严鞠跟我一起同朝为官,关系那也是很好的。不过可惜的是,你父亲却不小心患了病,虽然有一身的学识,却未能大用,真是可惜啊!老夫观你年纪虽轻,却是个极为明事理的人,有心要栽培你。所以——这事也简单,你可附耳过来!”
严禁弯着腰小步跑近,司马翼在他耳边说如此如此,严禁瞳孔蓦然紧缩,又赶紧按捺住心中的惊惶,摆出一副肃穆的样子不时的点头。看到严禁这么乖巧,司马翼也很高兴,吩咐了事情之后,还询问了严禁的年龄、婚配之事。最后还让司马嵐邀请共餐,司马翼在席中直接给严禁配了一门婚事,严禁更是感恩戴德。
由司马嵐亲自送出了府门,严禁才长吁了一声,将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擦掉。然后心有余悸的看了司马府一眼,心中暗道:“司马家真是疯了,竟然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唉!我怎么这么倒霉,司马家看上谁不好,却偏偏看中我?我是个能办大事的吗?”
像是在自问,严禁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想起他父亲当年知道他的荒唐事,大骂道:“竖子!你这一辈子休想有出息!”
想到这里,严禁心中不禁也有些黯然。他这个频阳县尉乃司马欣当政的时候,走司马家的关系得来的。司马欣算起来能是司马一族的旁系,司马欣为王,司马一族自然水涨船高。可即便如此,司马家当初也没把他当回事,频阳什么地方?那可是死地啊!弄至频阳当一个小小的县尉,这恩情大吗?严禁不觉得有多大,但毕竟是个恩情,走了别人家的门路,自然就要烙下他家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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