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看了看凤的手腕,暗暗心惊。对于他这样生活安逸的人,也许无法想象这种刀头舔血的经历。那只手腕,已经从侧砍断了一半,血入喷涌根本止也无法止住。受了这样的伤,受伤的人面色苍白,却丝毫不肯显出虚弱。
就算撇开宁弦不谈,明知道凤继续失血会死,他怎么能放下这个人走?
“左公子,白某是生意人,自然不敢比江湖豪杰,但至少还知道个义字——凤是在下的朋友,更是拙荆的同门,如何能够对他的安危置之不理?”
左慈突然一阵大笑,冷冷的盯住白墨,“白大少,我劝你还是趁现在能保住尊夫人的时候赶紧离开——你也看到了,凤杀了玄狼门的大护法,一会儿玄狼门的人赶到,恐怕我打不答应放人,都没有用——”
他阴冷的笑容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想要救走凤,不、可、能!
不等白墨再说什么,凤侧头,沉声对他道:“带宁弦走!”
宁弦蓦地站起来,“没可能!今天,你走,我走!”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数道轰响在四周响起,一听便知是爆炸声,一声声接连不断——
一声爆炸就响在他们隔壁的院子,一时浓烟翻滚,连地面也微微震动,凤因着失血身形一晃间,一道白影自浓烟中从天而降,一把扶住了凤——
“啧啧,还以为我特地跑来,怎么也能救个美,结果却要救你个没趣的凤凰。”
宁弦捂着嘴咳了两声,看清浓烟中的那个人,惊道:“花花!?”
木鸢对她悠然一笑,“弦弦,虽然想说别来无恙不过你看来好像不怎么好呢,凤凰我先带走了,你就别担心了。快点跑,这里马上就一片废墟了——”
“站住!!”左慈咳着喊道:“快拦住他们!!”
可是这一场爆炸依然在继续,众人自保尚且不及,哪里还有心思拿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木鸢将凤带走。
白墨见凤一走,几步过来拉住宁弦,便向外跑——
木鸢来这里,的确是打算救宁弦的。可是一到那里,瞎子都看得出情况最不妙的就是凤,于是也只好先不管宁弦,救了凤凰再说。
“给我个说明。”
木鸢脚下不停,点地飞跃,一面同他道:“你是想问我怎么会来呢,还是问这些爆炸?”
凤懒得说话,也基本没什么力气跟他废话,只等着他一个一个来解释。木鸢想絮叨两句却碰了一鼻子灰,只得笑笑,道:“我已经得了教主应允——教主说,这烟雨阁他也已经腻了,毁就毁了吧。”
“——教主也来了?”
“看来你也已经很了解教主了,这烟雨阁最后的一刻灿烂,教主怎么会不来看看呢?怎么说,这里也是‘那个地方’的翻版——”
木鸢带着凤一起飞到不远处临湖的山坡,半山坡之上东方青冥执扇而立,半眯眼睛遥遥欣赏着远处烟雨阁轰然如雷的爆炸,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罗侯计都,连紧那罗也拎着杜筝年站在不远处。
“教主,您既然要来,何不早点来,要我们费这么大功夫。”紧那罗抱怨着,东方青冥轻轻一笑,“谁知道你们办这点事情也能给绕在里头?非要我搭上这个一个宅子,这烟雨阁可是花不少银子建起的。”
——花不少银子建起的,你还不是说炸就炸了?
“可是,宁弦他们还在里头呢?”
“在里头,就往外跑呗。”
“可万一要是炸着他们——”
“只要你提供的消息没有错,他们要逃出来所走的路线就可以推测——以摩呼罗迦的技术,绝对不会炸到不该炸的地方——”
只见他们几人身前,那个依然一身黑衣黑斗笠的摩呼罗迦正兴致勃勃地把下一捆自制炸药放置在投石器上,调好位置,瞄准,发射——轰隆隆又是一阵响,炸得无比哈皮。
紧那罗冷汗一头一头的,这幽冥天真说不清是藏龙卧虎还是藏蛇卧猪,怪人一堆,都不知道教主从哪儿划拉出这么些个人的。
“是木鸢和凤!”
他们一眼便看到远处飞来的两人,凤一身白衣上那只整个染成血红的袖子尤其扎眼,罗侯计都赶忙上前去看他的伤势,忍不住都抽了一口冷气。
“这……怎么办?”
“我们处理不了,先止血!”
罗侯计都立刻着手忙乎起来,木鸢在一旁道:“赶紧止了血,我带他去找鬼绝子。”
“等宁弦出来了我再走。”
“不成,看看你都什么样子了,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宁弦是你知道么。”他蹲下来,故意跟凤唠叨道:“喂,这回可是我救了你,怎么样,感激我吧?是不是觉得我特别高大特别耀眼?你也别太崇拜我,好好记着,以后报答报答我就成……”
凤闭眼,转头,懒得看他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
烟雨阁中大片的房屋院落已经倒塌,左璇咳着,一张漂亮的脸落了一层黑灰,用手抹过后几乎变成了小花猫,尽力在浓烟中辨认着去路——
“走这边!”
白墨拉着宁弦跟过去,一面墙险些在他们身旁倒塌,白墨下意识将宁弦往怀里一带,用身体挡住她,那一瞬间宁弦的脑中重叠着相似的画面,心脏险些从喉咙跳出来——幸而只是一些碎石,除了几个擦伤的皮外伤,白墨并无大碍。
“你——你不要命啦!?”宁弦又急又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明知道自己应该道谢的,出口却忍不住教训道:“我就算是不用武功也比你跑得快!你——你不自己赶紧闪开跑来管我干嘛?嫌自己命长吗!?”
已经死了一个了……为了她,死了一个杜慈笙,她怎么能再看着别人为她而死?
尽管口不对心,白墨似乎却能明白她的意思,淡淡一笑,对她道,“好,你要教训什么出去以后我都听着,我们快走。”
“你们快来啊,这边!”左璇在前面招招手,白墨重拉起她,跟了上去。
慈笙,凤……凤的手……
宁弦狠狠咬着唇,如果不是因为她而分心,凤的手也不会……
她要怎么赔他的手?怎么赔……?
白墨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宁弦抬头,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待他们逃出来,回身时,偌大的烟雨阁,在他们面前轰然倒塌,一片浓烟火海——
左璇有些焦急地张望,宁弦问道:“怎么了?”
“我没见到左慈出来——他,他不会有事吧?”
宁弦未应,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左璇——左璇会担心左慈的安危是自然的,可是对于她来说,她根本不关心,更希望他就这样从此消失。
可是这样的话,面对左璇她说不出口,安慰的话她同样说不出口。
“迦陵大人。”
一旁有人突然出现,对宁弦一礼,“教主大人在等您。”
“教主来了?”
“是。”
想来也是吧,没有教主的应允,又有谁能够擅自毁掉整个烟雨阁?
“凤在哪里,先带我去看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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