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笑着问道：“你说什么？”
小男孩一本正经，似乎这是天大的事。
“我说姐姐长得真漂亮。”
林清笑得更开心了：“你知道什么是漂亮吗？”
小男孩酷酷点了点头：“赏心悦目，就是漂亮。”
“嚯！”肖仲飞震惊了。
八个字，说了个真理。
他对一旁的肖仲飞全然没有兴趣，连眼睛都没斜一下，径直问林清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清指了指自己：“我吗？”
“我叫钱君。”他还挺绅士，先介绍了自己。
林清于是也装作认真道：“我叫林清。”
他下巴微微抬了下：“穿林过叶，徐徐清风，有意境的好名字。”
这下不仅肖仲飞，连林清都有点吃惊。
他们两面面相觑，眼神都在说：“这真是个孩子？”
当即，林清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他叫钱君？
钱若岑的孙子？
“钱若岑是？”
“是我爷爷，他去洗手间了，让我先来的，我能坐下吗？”钱君指了指空位。
说完，也没等两人回答，径直坐下了。
“肖会长好，今天我带了作业，您帮我指点一下可以吗？”
肖仲飞心中一惊。
不是这话题怎么换的这么快。
钱君似乎猜到他的心思一样，自顾自解释：“因为我估计我爷爷快过来了，我得装一下。”
林清努力忍住笑，这孩子太对她的胃口了，他会资质普通写不好字吗？
难以想象，不敢相信。
四五岁的他，就已经如此个性十足，长大了能不是个人物？
他这问题，此时正对肖仲飞的胃口，他刚刚一直都在犯愁这收徒大戏该怎么展开。
现在孩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心中激动，脸上不动声色，放下茶杯：“好啊，拿来给我看看。”
钱君从书包里拿出一叠宣纸，展开放在桌上。
肖仲飞当即赞叹：“嚯，这可是上好的宣纸，你写作业都用这么奢侈的纸吗？”
林清看向钱君，很期待他怎么回答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
只见他神色如常，很是疑惑地说：“这纸很贵吗？家里书房堆满了。”
“咳咳咳！”肖仲飞被呛到了。
他平常也舍不得用这样的纸啊！
你这小屁孩就拿来写这些鸡爪子也不至于的字。
他刚看了。
钱君的字，四个字就可以概括。
惨不忍睹！
写得太差了！
只要稍微有一点点资质，或者就算资质再普通，只要勤学苦练，也不至于写成这样。
林清虽然不懂他们书法的那些道道。
但如果用他刚刚自己的标准“赏心悦目，就是漂亮”来评价的话。
他的字，和他的气质，完全相反。
字如其人，这个千百年来的真理，在他身上，不成立。
林清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书法，故意写成这样的。”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孩子看起来太聪明太早慧了，写几个毛笔字，对他实在不应该是难事。
但钱君很认真地说：“不是。我练习很刻苦，每天最少两小时，三九寒暑，从不间断，但是，我就是写不好。”
“啊？”林清难以置信：“你想过为什么吗？”
他平静点头：“自然想过。想了很多次，后来觉得，是因为，我对必须按规则办的事，都不行。除了书法，数学我也学不好，他们有太多不能证明的东西，我不能相信。”
“嚯！了不起？”肖仲飞彻底对这孩子刮目相看。
钱君疑惑：“了不起？”
肖仲飞点头：“是的，了不起。很多人，包括已经入门很久的人，都不能真正领略书法是一门有很强规则的艺术。在他们眼里，书法是随心所欲。”
“他们根本就没弄懂，美感是均衡，均衡就是规则。学书法，是学如何规矩自己去适应规则，而不是胡乱创造。”
“钱君，你才四五岁，就能领略到这样的道理，是天才。”
周围的人听见肖仲飞说话，都围了过来。
一般的孩子被夸是天才，自然是沾沾自喜。
但是钱君却皱起了眉头：“天才也没用，写不好，就是写不好。”
众人纷纷点头，孩子说得没错。
“确实，书法难的不就是从眼睛到手上吗？”
“我们看兰亭序，研究兰亭序，多少年了，是我们看不懂吗？是写不出来啊。”
此时，钱若岑过来了，但他只是默默站在人群里，没有说话。
周围人的话，肖仲飞也是同意的。
所谓资质和天赋，很多时候，指的就是从眼睛到手上的能力。
钱君显然不具备。
他也有些惋惜。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了。
钱若岑见此，刚想出来说话。
林清的声音响起了。
“各位都是书法专家，我是个外行，我也不怕大家笑话了，我说说我的看法。”
能来北山斋的，哪有什么真正的外行。
何况林清还长得这么美。
大家都纷纷客气，请她不必拘束，林清方才道：
“总的来说，我觉得，肖会长和钱君，是最好的师徒。”
钱若岑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给钱君找老师，可是他的一大心病，若是能拜到肖仲飞的门下，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钱君的资质他知道，简直是千难万难，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姑娘，为何能下这样的结论？
林清笑着解释道：“虽然我不懂书法，但我学过别的东西，道理是相通的。”
“这学艺，讲究两个东西，一是眼光，二是技术。”
“技术，可教，尤其是得名师点拨一二的话，自然进步神速。”
“但眼光，不可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我认为，眼光才是真正的天赋，技术不是。”
“钱君，聪慧过人，眼光上佳。而肖会长，恰恰就是这个能点拨他突破技术难关的名师。”
“天作之合，若是有缘，以后必是一段师徒佳话！”
林清说得言简意赅，周围的人纷纷感叹这番真知灼见。
别说钱君的事，就是他们学了这么多年，也没有领略到这些东西啊。
“原来如此啊！”
“我有大彻大悟之感啊！”
“姑娘真是了不起啊！有大智慧的人物！”
趁着这波氛围，林清给了肖仲飞一个眼神。
肖仲飞当即道：“好！那我肖仲飞今日就收了你这个徒弟了，如何？”
钱若岑内心颤动，当即对着钱君道：“钱君，还不见过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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